你胖了還是瘦了

◎ 劉世河

你胖了還是瘦了

◎ 劉世河

19歲那年的秋天，已入伍近兩年的我第一次回老家探親。記得當時四鄰八舍的父老鄉親都熱情地趕了過來，把我們家那間本來就窄小的堂屋擠得水泄不通。嶄新的軍裝再配上彼時我那張因為年輕勉強還算英俊的臉，被那些著裝多以灰、黑為主色調的鄉親們簇擁著，的確有點鶴立雞群。

于是大家便開始七嘴八舌地盛贊我如何如何帥。唯獨母親沒有夸我，只是將我拉到她的面前，踮起腳尖，然后用手輕輕摸了摸我的臉，嘟囔道：“帥啥呀！你看都瘦了。”

直到晚上吃飯時母親還在不停地嘮叨：“你不是寫信說部隊上天天都有肉吃嗎？咋就是沒胖呢？是不是部隊上的飯吃不慣呀？”

我趕緊解釋說：“我們不但天天有肉吃，而且每周還有兩次會餐，七八個菜吶！可是我們每天都要出操、跑步，還經常到野外拉練，活動量很大，所以才沒胖起來。請娘放心，兒子的身體一點毛病也沒有，壯實著吶！”

“沒毛病就好，沒毛病就好，要是再胖點就更好了……”母親聽了我的解釋，雖也點頭默許，但依然執拗地堅持著她的嘟囔。

轉眼又是一年。

一個午后我十分迫切地想讓他們來部隊玩一玩，次日一早，我便疾奔郵局，給他們發了一封電報過去。最初母親還有些猶豫，一是心疼路費，二是牽掛院里的雞鴨和田里的莊稼。緊接著我又一封電報發過去，他們便沉不住氣了，擔心我是不是在部隊上出了什么事，立刻就動身了。

在火車站，當他們匆匆走出出站口看到我好端端地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母親先是一愣，隨后就笑了。跟那次回家探親時一樣，母親先用手輕輕捧了一下我的臉，然后扭過頭歡喜地對父親說：“孩兒他爹你快看，咱娃胖了，這臉蛋子肉乎乎的，多舒坦呀！”

母親的眼力果然夠準，那段時間我已從連隊調到政治處機關做事，工作如意，加上部隊伙食越來越好，所以身材有些發福。

再后來，我無論身在何處，都會保證一年至少兩次回老家看望父母。而且每次回家前的一個月里，我都會盡量少熬夜，并開始刻意地多吃些肉食以求快速“增肥”，好讓母親看了放心。

盡管我清楚地知道，一個人生活的好壞以及身體的健康與否和他的胖瘦并沒有什么直接的關聯，可是我那一生只知道土里刨食又大字不識一個的母親并不懂得這些，她只是執拗地以為一個農家孩子只要有肉吃就是好日子。日子一好，身子就會發福，就會滿面紅光，而這種光在母親那里無疑是象征兒子工作順心、生活如意的幸福顏色。

（摘自作者新浪博客 圖/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