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的細節

◎ 饒曉陽

中年的細節

◎ 饒曉陽

說幾個細節。

一位好久未聯系的朋友，某天告訴了我年后都在忙些什么。她說，某天，她的先生忽然覺得不舒服，到醫院一檢查，居然是胰腺惡性腫瘤——跟喬布斯一模一樣的病。聽到這個消息，她瞬間崩潰，那么強大的美國醫學都回天乏術，何況她一個小人物？可是，生活還得繼續，人還是要救。高危手術，需要家屬簽字的《告知》達二十多頁。手術前，她在醫院對面的賓館里哭了一夜。所幸，手術還算順利，先生被推出來時，身上插滿了管子，每動一下都讓他痛不欲生。出院后，回家的那一夜，他躺在她身邊，她覺得好安心。因為在醫院陪護，等她回家見女兒時，已瘦了十幾斤。她說：任何事攤到自己頭上都沒辦法，這就是命運，只能接受。所幸，我們與喬布斯擦肩而過。

其二，一位朋友舉家回到父母所在的二線城市，住著陽光曬到床上的大房子，走著路就可以回公婆家吃到可口的午餐，還可美美睡上一個豪華午覺。原本，生活朝著輕松愜意的方向走著，可才過了一年多，婆婆突然查出乳腺癌，動了手術，又進入化療的第三個階段。她說，平日忙著上班，休息日就待在醫院，完全沒有了自己的生活。公公也得了抑郁癥，同樣住進了醫院，整個家都亂套了。上幼兒園的女兒望著媽媽陰沉的臉說：“我們家什么時候才可以恢復正常生活？”

其三，有一位中年男人，曾有一個人見人羨的老媽——老人家整天笑瞇瞇，從無怨言，包括他在內的四個子女皆孝順，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可是一年前的某個深夜，老人突然中風，部分腦梗，經治療后雖能慢慢走路，但脾氣大變，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子女出錢請了一個全職保姆，還有老伴、子女輪流陪她講話、逗樂，她還是成天愁眉苦臉、怨氣連天。用她子女的話說，出錢出力都是應該的，但要不停地吸收負能量，會影響小家庭的生活狀態。人到中年，家庭需要負擔，工作中需要忍耐，老人那里還要陪笑臉，那個“累”有時讓人絕望。所以，不是每個老人都通情達理，替子女考慮，疾病會把他們變得面目全非、不可理喻，你得隨時準備接受這樣的現實。

其四，一位朋友有個令人羨慕不已的兒子，初中拿遍所有競賽獎項，一路重點初中、高中，保送北京大學，不讓父母操一點心，從未參加任何培訓，省錢、省事、省力。而這孩子的足球也厲害，跨進大學就入了足球隊。可到了大三，兒子在一次踢球時意外受傷，以后很可能站不起來。

這位朋友用光了積蓄，買了最好的醫用材料、藥物，前前后后一年多推著輪椅接送兒子上下課，所幸現在恢復不錯。朋友說，他現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一個能奔跑的健康孩子，上不上北大真的無所謂了。小概率事件有時會毀掉很多東西。

不要對中年人說幸福，對于他們來說，所謂幸福就是無事，一切正常，日復一日。

（摘自《莫愁·智慧女性》2014年10月 圖/周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