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老工業基地振興發展之路探析

劉曉光

在周期、結構和體制等多重調整因素疊加和交互作用下，我國國民經濟運行正在經歷消化產能過剩與化解金融風險的下行調整過程，也是各方面情況最為復雜、新舊動力轉換、好壞因素此消彼長的特殊調整階段。在整體經濟下行調整階段，黑龍江省由于產業結構中煤、油、裝備等重工業密集的特點，面臨比全國更為明顯的困難。7月17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吉林調研期間，專門針對振興東北地區等老工業基地和“十三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召開了部分省區黨委主要負責同志座談會。會議強調指出，實現東北老工業基地振興具有重要意義，且目前已經到了關鍵階段，國家要加大支持力度，東北地區要增強內生發展活力和動力，合力加快老工業基地振興發展。

在本輪經濟調整進入最后階段的關鍵時期，筆者在國家發改委價格司有關領導帶領下，于6—7月赴黑龍江省（哈爾濱、大慶、齊齊哈爾）和其他幾個省市區考察經濟形勢，與當地主管經濟工作的各局委部門人員座談，并對有代表性的企業進行實地考察。通過觀察剖析黑龍江經濟運行情況并與全國比較，可以從更好的角度理解黑龍江省本輪經濟調整的現狀與前景，為現階段管理宏觀經濟運行以及實施穩增長、調結構和促改革政策提供參考。

一、經濟調整中的亮點

雖然經歷去杠桿和去產能的陣痛，在本輪調整中，黑龍江地區經濟運行也呈現出一些亮點。首先，收入分配不斷改善。調整階段包括對國民收入分配機制調整：企業利潤和政府稅收減少，居民收入相對增加。因此，居民收入增速高于經濟增速，農村居民收入增長快于城鎮居民，朝著國民收入分配結構改善的方向發展。

其次，經濟結構趨于合理。隨著煤油價格大幅下跌，原油和煤炭開采業占比下降，而乳制品等食品制造業保持較快發展速度。此外，新增投資的產業分布調整，也在不斷改善經濟結構。新增投資中，民間投資和非傳統產業投資比重提高，重工業投資比重下降。

再次，企業產品結構升級。在經濟下行、市場需求減弱的情況下，企業不再簡單重復地擴建產能，而開始不斷地調整產品結構，降本增效、提質升級，實現了逆勢增長。例如飛鶴乳業、奧瑞德光電、安博維飛機和譽衡藥業，產值分別增長了57%、53%、123%和27%。

最后，經濟出現新的增長點。近年投產的沃爾沃汽車、伊春鹿鳴鉬礦、安瑞佳公司和飛鶴乳業等一批牽動力較強的項目逐漸發揮功效，拉動汽車制造、有色金屬、化學原料行業和食品制造業增加值分別增長51.6%、48.7%、12.6%和8.5%。

在此次調研中，頗具亮點的是重工業基地齊齊哈爾市的產業結構“輕化”轉型。與黑龍江省的總體產業結構特征一致，齊齊哈爾市也是典型的重工業城市。但是由于較早推進產業結構轉型和多元化發展，特別是不斷提高食品加工等輕工業比重，齊齊哈爾在本輪經濟周期調整中較好地保持了經濟平穩發展，消費和工業增長強勁，總體經濟較早出現回暖跡象。齊齊哈爾的產業結構轉型可以總結為“輕裝上陣”：以食品工業增長彌補裝備工業下降；以地方工業發展抵消中省屬工業下滑。2015年1—5月，食品工業增加值同比增長13%，占齊齊哈爾市工業的44.3%，拉動齊齊哈爾市工業增長5.5個百分點，而裝備工業同比下降14.7%，拉動齊齊哈爾市工業下降3.3個百分點；地方工業同比增長12.7%，而中省屬工業企業下降16.1%。可見，齊齊哈爾市的“輕化”轉型是成功的，使其在本輪經濟周期調整中具有更大的靈活性和韌性，較好地抵御了外部需求不足的沖擊，也有望較早實現經濟企穩回暖。

二、發展前景與隱憂

面對經濟下行壓力，黑龍江省政府及各市地政府采取了多種措施，并取得了初步成效。從總體調研情況來看，全省經濟運行目前雖仍在探底之中，但也有一些地區經濟已開始企穩，如齊齊哈爾市。另外由于最為困難行業屬于可貿易程度較高的工業部門，全國整體環境變化對于這些行業從調整危機中復蘇過來具有更為重要的影響。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在座談會上所指出的，目前東北地區發展遇到新的困難和挑戰，既有全國“三期疊加”等共性方面的原因，也有東北地區產業結構、體制機制等個性方面的原因。

未來即便宏觀經濟企穩回暖，黑龍江省由于自身特點仍會面臨結構調整的艱巨任務。一是傳統產業發展面臨結構性挑戰。隨著我國城市化硬件建設從超高速擴張轉變進入常規性增長，重工業部門外延數量擴張高潮正在過去，煤炭、電力、鋼鐵、貨運等相互聯系緊密的重工業部門自本世紀初以來的高速增長可能已戛然而止，未來在數量擴張上將進入低增長階段，只能在內涵增長與提升單位物品增加值方面下苦功夫，通過不斷創新擴大發展空間。

二是資源枯竭壓力和環境保護問題。黑龍江省是一個資源型大省，13個地級市中有7個資源型城市，包括1個油城，2個林區和4個煤城。受油田存量下降減產、煤炭量價齊跌、國有重點林區全面停止商業性采伐等因素的影響，這些資源型城市近年來及今后都將持續受到不同程度的沖擊。

三是局部體制改革滯后和歷史遺留問題。一些領域的市場化改革尚未完成，降低了經濟運行效率，使得調整任務更為艱巨。

四是人口總量和結構問題。黑龍江省人才流失較為嚴重，常住人口增長緩慢，加上出生率低和人口結構老齡化等問題，未來將對經濟增長持續產生影響。

三、黑龍江亟需推進結構調整和產業轉型

圍繞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以及促進經濟增長和保持就業穩定，黑龍江省政府以及各地市政府積極采取應對措施。從調研反映情況看，目前主要是通過采取促進投資的增量辦法，在客觀上達到了一些產業結構調整的效果。為了真正解決黑龍江省所面臨的長期發展問題，需要在結構調整方面下大力氣，積極推進經濟結構調整和產業轉型升級，實現重工業基地的“輕化”轉型。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東北地區工業結構比較單一，傳統產品占大頭、“原”字號、“初”字號產品居多，這種狀況改變得越快越主動。

首先，應該抓住本輪經濟調整的有利時機，進行產業布局的引導，大力推進產業結構調整和制造業轉型升級。根據《中國制造2025》，我國正力爭通過“三步走”實現制造強國的戰略目標。在煤炭、鋼鐵、石油等行業價格景氣時期，推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只是紙上談兵。而在當前，無論是地方政府還是企業自身，都在積極尋找新的出路，探索產業結構調整和傳統行業轉型升級的道路。在這方面，前沿省份已經積累一些經驗。例如，廣東省通過技術升級改造和發展高新產業推動產業轉型升級，先進制造業和高新技術制造業增速均快于工業平均水平，占工業比重分別達到48.1%和26.5%，穩步實現制造業高端化。重慶市積極承接東部沿海地區優勢產業轉移，發揮汽車、電子制造和材料等支柱產業的穩定作用，培育液晶顯示屏和集成電路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支撐作用，保持經濟高速增長。黑龍江省的齊齊哈爾市通過“輕工業化”轉型，大大增強了抵御外部需求不足沖擊的韌性，也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其次，針對一些局部領域體制落后和歷史遺留問題，應該進一步推動改革，釋放經濟活力。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指出，堅決破除體制機制障礙，形成一個同市場完全對接、充滿內在活力的體制機制，是推動東北老工業基地振興的治本之策。對于像黑龍江四大煤城等局部存在的結構性與周期性就業與經營困難，可以考慮采取結構性政策，綜合實現深化國企改革與幫助經濟最困難地區穩增長、穩就業。

最后，應當努力落實《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做好新形勢下就業創業工作的意見》所部署的各項政策舉措，保持和改善目前就業形勢。建議將中長期的結構調整與短期的宏觀調控政策結合起來，重點實施具有兼容性的改革措施。當前黑龍江省經濟和就業市場承受壓力可能已經逼近臨界點，經濟下行壓力進一步加大有可能會對部分行業及就業帶來某種非線性演變，導致勞動力轉移進程停滯和失業率飆升。因此，應當高度關注經濟和就業形勢演變，防范部分行業和地區經濟形勢過度惡化，并注意解決苗頭性問題。同時，為促進服務業和新興產業發展提供職業培訓，增強勞動力市場的靈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