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是圓的

小刀微微

圖 謝馭飛

這個畫展很是迷你，但好玩的事情一件也不落：現磨咖啡（當然，這是要付錢的）、本地自釀的姜汁啤酒、紅絲絨蛋糕、一大撲一大撲的鮮花、老外的三人小樂隊，還有和畫上一模一樣、滿頭大汗轉著盤子的雜技姑娘。她端著咖啡，拖著女朋友把畫冊、印著兔子和摩卡壺的盤子、財神爺鎮紙挨個摸了個遍，然后定定心心地站在大門邊，等著畫廊的女主人抽空轉身。

女主人來自時尚媒體，紅唇襯白色襯衫，大光腿穿短裙，還有一雙鞋尖綴著毛毛球的高跟鞋。她在微博上看到過這雙球球鞋，也十分喜愛。從博客到微博，她一直關注著這姑娘。沒什么特別的，無非就是好吃好喝，各種自定義主題自拍，偶爾吐槽自家的鐘點工阿姨登門洗澡，全年無休地抵制動物表演……姑娘精神氣兒十足，連帶圍觀群眾也打起精神過日子。

按照六度空間理論，線下結識女主人其實不難。更別提她和她在若干場合都有過交集。但她寧愿一幅幅地從畫廊買畫，也不愿意費勁找人求結識。其實，早年博客蓬勃發展時，她也曾熱心關注過另一個“大V”，積極向身邊朋友推薦，自稱“粉絲”也不為過。開博客的姑娘正職是審計，以高調辭職文出名，隨后靠嬉笑怒罵皆文章的風格，聚攏了許多注意力。大V去她公司做客的時候，她覥著臉做了自我介紹，愉快地合了影。然后也就沒有然后了。她不曾參加過大V組織的任何飯局，也沒有繼續追隨做大V微博時代的“粉絲”——那時候霧霾剛剛成為全民熱議話題，大V家霸著三輛機動車，天天在微博上抖牢騷埋怨空氣污染。她評論說，與其抱怨，不如倡議以實際行動改善。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評論引來了大V的尖刻回復。她默默取消了關注。大V不過掉了一個“粉”，比舊羽絨服里鉆出的一根細絨都不如。而她的世界則減少了一個抱怨不休的人。

女主人終于得空轉過身來，相認的關鍵時刻終于到來了。她覺得尷尬，因為自己了解對面這個人多過這個人了解自己。“啊，你就是×××啊！”女主人笑起來讓人想起那些從不擔心長皺紋的少女，旋即又風一樣地去人堆里找人，嘟囔著“××一定要認識你”之類。

她拉著畫家合影，明白這種場合，沒有辦法交談比“平時做什么運動”更深入的話題。咧嘴拍照的時候，她才注意到畫展開幕這天是多云天，各種光線散漫開來，人物臉龐的線條都柔和了不少，就好像全天都在等著太陽落山一樣。“但是穿裙子終歸還會有點冷吧。”她想。

喝完姜汁啤酒，她告辭回府，心里盤算著去買一件畫廊特制的羊毛毯——上面勾勒著幾位唐朝胖侍女抽香煙，用來墊麻將桌應該很應景。“地球是圓的，有一天我們還會相見。噢，等待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