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新世界

2015-04-12 00:00:00

數碼攝影 2015年4期

當代藝術早已不再只承擔著提供一種美學欣賞的功能，但這也并非提倡一個藝術家在做自己的作品時可以完全不去考慮形式。就唐晶而言，創作作品首先會考慮為什么要做這個，它反映了什么，哪些人來看等等。他將這些歸為思想性的范疇；而在做的過程當中則會考慮用什么材料、形式、以何種方式呈現等等。形式美學在所有的藝術作品中都存在著，所以說如何平衡作品的思考性與藝術性，真的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二者誰先誰后，如何相輔相成，考慮好這些，在創作的路上或許就會和美麗新世界離得更近一些吧。

唐晶說《美麗新世界》這個系列的中文名來源于赫胥黎的反烏托邦原名小說。在反烏托邦文學或哲學作品中，新世界雖然外表美麗，但往往科技并沒有使社會的總體精神得到進步，社會文化反而處于一種倒退的狀態。

赫胥黎的這部小說影響非常廣泛，許多文學、藝術和影視作品都受其影響。唐晶覺得電影《駭客帝國》中那個真實世界的人都生活在玻璃罩里面，通過管道和系統連接的鏡頭，非常像《美麗新世界》里面的一種藥物索瑪，它是一種使人感覺到虛幻幸福的神經制劑，同時也是這本反烏托邦小說的一個重要象征。這也讓他聯想到《楚門的世界》這部電影。

“新世界”可以看作是一個甜蜜的表象，在這個系列里談論的核心問題是當下的社會文化，文化中這種甜蜜的東西讓人慢慢地麻醉，失去冷靜思考的能力，而在同時當下中國文化的困境也確實是沒有明確方向的。

FOTO：《美麗新世界》這個系列是怎么開始的？

唐：我的上一個系列《生長》也是拍攝的城市景觀。這個系列在北京和武漢兩個城市拍攝，其中我沒有拍攝那些帶有北京標志性建筑的照片，而是把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快速擴張的城市邊緣地區。《生長》這個系列中涉及到了很多城市發展的中間狀態以及趨同性的問題，由很多個不同的小的方面和主題構成。不過這種構成方式盡管內容很豐富，但是到了拍攝后期，讓我覺得每一個方面又不夠深入，于是我開始構思如何把其中一個我感興趣的方面抽離出來單獨拍攝一個系列。

后來我逐漸發現自己對于“建筑所反映的文化困境”這一主題很感興趣，即通過建筑來討論美學對這個社會是否存在意義。其實美學是文化很重要的一個代表，而建筑所反映的美學是一個非常表面化的特征。經過這些思考的過程之后就慢慢開始拍攝《美麗新世界》這個系列了。

FOTO：你真的認為它們“美麗”嗎？

唐：某種程度上可以這么說，我拍攝的景觀都具有美麗的表象。對于山寨文化我并不秉持一種絕對和直接批判的態度，我在實地拍攝過程中當地居民，以及后來在展覽上觀看我作品的觀眾，對于這種“美麗”所呈現的態度也與網絡上一面倒的批評聲音大相徑庭。所以這是一個比較復雜的問題，這些“美麗”的表象指向的是我們丟失的符合于自己文化的美學，以及對于其他文化的一種粗暴的臆想。他們不應該簡單地被評價為丑陋，他們確實有一個光亮美麗的外表，但不應該成為一種我們自身的美學。

FOTO：你希望通過這個系列作品對這些建筑進行重新認識和審視，那么你看到了什么？

唐：我將這些建筑放在文化的語境中去審視，傳統文化已經不能適應多元化的社會需求了，那么當下文化的困境和出路在哪里？既然傳統文化只能作為一種補充來填補某些方面的空白，我們也不可能再回到那樣的文化語境中去，那么像西方文化學習的路可不可以走？膚淺片面地學習能否解決現實的問題，我們是否真正深入地認識到自身的不足和另一種文明的精髓？這樣的問題都是我希望通過攝影這樣表象的視覺藝術形式來提出的思考。

FOTO：《美麗新世界》里的每幅照片都標注著具體的拍攝地點，其中是否帶有一種諷刺性的揭露？這些地點是否帶著選擇性來拍的？

唐：這些具體的地點確實會給人這樣的誤解，但我的目的只是通過地點來證明這些建筑真實存在。如果觀眾懷疑這些建筑是搭建的場景或是用電腦合成的，那他們就不具備這些真實的力量了。所以我采取了一個折中的方式，我標明了地點，但并不特別具體。

對于地點的選擇是經過挑選的。我不拍攝那些迪斯尼樂園和莊園酒店等類似的場所，因為景觀攝影最后指向的是一個群體的身份認同或一個社會的文化認同。迪斯尼樂園是滿足人們臨時性消費幻想的場所，人們在那里通過消費獲得某種娛樂和滿足，在這個行為過程中，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的身份和行為沒有任何問題。所以我拍攝的不是奇觀，我需要的是公共性，是建造、居住和使用這些建筑景觀的人，他們的身份和社會文化之間產生的碰撞和問題。

FOTO：雕塑學習給了你怎樣的影響？

唐：以前本科雕塑的學習對我個人最大的影響首先是執行力，產生一個想法后馬上就能執行和做出來，遇到困難也會比較堅持，這是第一個方面。第二個方面是這種背景使我對專業沒有太深刻的界線感，既沒有對當代藝術的崇高仰視，也能從攝影師的戀物癖中擺脫出來。學過雕塑和攝影這兩個專業以后會很明確所有的東西只是你的媒介和材料。你選擇用什么方式去表達都只是看你表達的內容是什么，哪種媒介是最合適的。

FOTO：什么是你離開北京去德國留學的原因？

唐：我離開中國去德國學習是在2006年，那時中國的攝影教育還處于一個起步階段，多數學校還是以商業攝影的教學課程為主。而當代藝術雖然正在一個高速發展的時期，但攝影作為新媒介被當代藝術所接受這一過程始終相對滯后，所以那時我選擇到德國去留學，也是希望眼界能夠更開闊一些，能夠學習更多國外的先進經驗。

FOTO：你覺得在出國前和出國后，你對鏡頭語言的運用是否發生了轉變？

唐：是的，變化很大。很難說這個改變的過程是如何發生的，看得多了就自然而然轉變了。我覺得一個人的美學感受是被身邊的人和事物，以及自己看到的東西慢慢改變的。

FOTO：《年輕人》這個系列看上去更像是跟隨著你的生活狀態的變化而拍攝的？

唐：可以這么說，但是有一個慢慢轉變的過程。拍攝《年輕人》第一個系列“留學生”的時候是自己的生活狀態變化比較大的，剛到德國什么都是新的，每天認識很多新的朋友。后來拍“奶東村藝術家”是對和自己同樣身份的人產生興趣，再后來拍攝“80后北漂“則是轉變為對同一時代年輕人的狀態產生興趣了，這個就不再是我個人的生活狀態而是一步一步擴大了。

FOTO：其中有藝術家、留學生、還有打工族，他們在跨地域跨身份的不同中，卻又同為年輕人，這是否也是你作品希望表現出的差異性和趨同性？

唐：是的，盡管他們生活的地區、環境，身份都不一樣，但他們面臨的問題和展示出的精神面貌都非常相似。人本身是一種容器，關于人的肖像包含了豐富的社會時代與文化信息，我拍攝的這些年輕人就是我們自己，他們身上已經發生和將要發生的一切故事無時無刻不在我們身邊上演。

FOTO：對于《年輕人》的創作初衷，是源自自身狀態的不知所措，還是希望引發一定的社會關注？

唐：不知所措可能是我照片呈現出的一種整體狀態或是某個人階段性的狀態，但是我個人一直是目標明確的。而且我拍攝作品從來沒有將其置于一個引起全社會關注這么大的語境中，我的所有作品都是很個人化的思考，但是同時（到目前為止）都具有較強的公共性。只是有時候在這兩者之間，觀眾不太容易分得清。如果要引起社會關注，紀錄片、視頻、新聞報道和新聞攝影則會更直接和有效一些。

FOTO：是否在意別人怎樣評論你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