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文
《虎媽貓爸》:多重觀念下的沖突敘事
□黃永文
都市家庭倫理題材電視劇《虎媽貓爸》緊貼現代都市生活,聚焦子女教育中幼升小、擇校難、學區房、隔親帶等社會問題,融入親情、愛情等故事線,把握住了時代脈搏,反映都市已婚青年的社會心理訴求而引起共鳴。縱觀近年來的家庭倫理劇,把敘事重點放到家庭關系上,圍繞情感糾紛展開的劇種占據多數,這類電視劇已很難在原有類型上突破。新麗傳媒近年來出品了多部頗受歡迎的電視劇,無論是《大丈夫》還是《虎媽貓爸》,在反映現代都市生活時都注重引入社會議題,通過電視劇藝術的“仿像”來構建社會議題的公共批評空間,取得了不俗的收視效果。本文試分析《虎媽貓爸》的文本內容,揭示其深層次的影像指向。
家庭關系是社會關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影響到社會關系的穩定。受儒家文化的影響,父權、長尊幼卑等一直是傳統家庭倫理的主流觀念,曾為家庭社會的穩定帶來一定的積極影響。然而隨著社會的進步、文化的交融,我國社會結構和思想觀念都有了較大的轉型發展,舊有的觀念逐漸被打破,在對家庭倫理觀的探討上,既繼承傳統思想,又充滿著對人性解放、自主權利的追求。
電視劇《虎媽貓爸》充滿著多重倫理觀念,反映出當代社會家庭倫理觀念的矛盾與重構的糾葛。小城市出身的基層教師畢大千堅守傳統,無論是對妻子孩子的管教,還是在學校對學生的管理,都以嚴厲為標準,處處顯露“父權”的威嚴。畢勝男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對父親是一貫的尊從。然而,當畢大千走進大城市的女兒家與羅家打交道時,卻面臨諸多矛盾和沖突,甚至他身上的作風和觀念為親家所恥笑。而羅家受到不同文化的影響,家庭關系和事務多以“對話”協商來解決。羅家父母對子女的管教尊重其自主性,與子女保持著亦師亦友的關系。畢勝男作為羅家的兒媳,有自己獨立自主的權利。羅家的家庭關系是建立在現代民主觀念之上的,它打破傳統的父權觀,是現代社會家庭關系和諧的基礎。此外,劇中杜峰為父過于嚴厲,以及趙佳樂父親在子女情感問題上面臨的“女大不由爹”局面,都暗示著對傳統家庭倫理觀念的再探討,也是傳統父權家長制面臨的現代性危機的表現。
《虎媽貓爸》交織著子女教育與成年人情感故事的雙重主線,在探討教育的同時,插入都市青年人的情感危機,力圖把握都市青年的心理訴求,對愛情觀念進行探討,這成為該劇側面表現的一個重點。
劇中幾對愛情關系的對比敘事,凸顯了當代愛情的多元化。畢勝男與羅素、孫雅嫻與羅三省是互補型愛情,他們欣賞對方的優點,包容彼此的缺點,秉承婚姻不僅是愛情更是生活的觀念,守候著人生的幸福。羅丹與薛子峰屬于寄托型愛情,女方依賴于男方,將愛情建立在物質基礎之上,這種感情注定是不穩定的。畢然與趙佳樂是浪漫型愛情,堅持愛情至上,執著于以愛情的純真去打敗現實的挫折,而殘酷的現實導致這份感情未能走向圓滿。羅素與唐琳、杜峰與畢勝男則是岔路情感。唐琳的溫柔和知性曾讓羅素心動,但這種愛情美妙只能屬于青春年少,羅素始終明白他要對生活和家庭負責;杜峰和畢勝男彼此欣賞,亦師亦友,卻堅守著“發乎情而止于禮”的傳統觀念。劇中這種愛情的對比敘事是不同愛情觀在文本內的一種“對話”,作品在多元共融的表達下達成或褒或貶的價值共識。
在物質消費至上的當下,精神性的迷失讓愛情成為一種奢侈品,生活的幸福感下降,讓我們不得不反思感情生活中彼此應該注重和追求的是什么。劇中唐琳為了出國離開初戀情人羅素,經歷過情感的傷痛后才想起初戀多么美好;畢勝男因為忙于孩子和對生活的過多追求,使得夫妻雙方心力交瘁,婚姻走向危機……家庭倫理劇的創作應該敏感地把握時代脈搏,在表現矛盾中尋找化解矛盾的良方,構建美好愛情和婚姻的回歸,重新確立愛情、婚姻的本位價值,這是未來家庭倫理劇發展所要考慮的方向。①《虎媽貓爸》直面婚姻生活問題并在沖突中解決問題,問題敘事折射出的是對社會議題的探討,在藝術地表現生活的同時起到對精神世界的引領作用。
圍繞全劇敘事的核心話題是對教育的探討,前文中談到的家庭觀、愛情觀的沖突根源上來自于不同的“教育觀”。家庭教育是孩子成長的第一教育,畢家深受傳統文化的影響,奉行“教不嚴師之惰”“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理念,執行的是磨滅個性發展的應試教育方式,期望培養孩子成為競爭中的強者。然而這種封閉的教育模式,與開放的現代都市生活存在著融合的矛盾,因而畢勝男在貫徹這一教育理念時,內心也在不斷地與周圍、與自己斗爭著。這種教育的執行者、“狼爸”杜峰盡管能讓孩子成績優異,但電視劇顯然在塑造其生活另一面時表現出批判的態度。作為這種傳統教育觀念的對立面出現的是熟知國外先進教育理念的唐琳,她強調培養孩子的天性,注重孩子快樂成長,排斥只強調結果而犧牲過程的中式教育。
這兩種教育觀念的沖突是劇中的主要矛盾和敘事動力。首先表現在生活上的矛盾沖突:畢勝男為了女兒上重點小學不惜犧牲一切代價,變賣房產,忍受蝸居,丟失工作,而這背后需要兩代人的付出,對家庭的拖累成為矛盾存在的根源和情感危機的導火索,最終在心靈上拖垮了自己。其次在人物塑造上的對立:畢大千極端化的教育,導致兩個孩子在學業上走極端,畢勝男優秀好強,但弊端也顯而易見;畢然碌碌無為,導致在感情追求和工作競爭中落敗。反觀羅家孩子,盡管學業不夠優秀,但孩子的快樂成長是羅媽媽所推崇和引以為傲的。人物形象的對立塑造是兩種教育觀念的博弈,在這場博弈中勝負交給觀眾來定奪。
電視劇作為現實生活的鏡像,讓觀眾在對照中找到自己,同時在結局中給困惑的年青人某種解決的途徑,進而重塑人們對子女教育、感情生活、人生幸福等命題的認知,表達《虎媽貓爸》的價值觀導向。
近年來的都市家庭情感劇都帶有強烈的女性意識,它不僅意味著女性意識在藝術創作中的運用,更是直接傳遞出現代女性在家庭生活中的地位抬升。從《虎媽貓爸》中男性形象的弱化與女性主體身份的建構可看出強烈的女性意識。
女性意識的覺醒首先表現在女性的獨立意識,她們不再奉承“男主外、女主內”傳統家庭觀念,不再局限于做好賢內助的義務命題,而期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去爭取更多的權利,獲得更高的地位。在《虎媽貓爸》中女性意識首先體現在女性在家庭的主體地位。作為本片的兩位女主角,羅媽媽孫雅嫻與兒媳畢勝男都接受過高等教育,經濟獨立,思想自主,在家庭中掌控著話語權。與此相對的是丈夫男性形象的弱化,比如盡管畢大千在家庭中很強勢,但他是作為從女性視角看待男權出現的,是沒落的被討伐的對象。社會轉型發展,讓女性主體意識在家庭和社會中更加凸顯,以男性為中心的父權體系不斷受到挑戰,而家庭是其最早受到消解的場所。反觀其他幾位女性,唐琳對初戀羅素的追求,是對愛情權利的追逐;職場女性黃俐更是以強勢和手腕博得職場上的地位;而另一位女性羅丹的生活依附于男權,經歷婚姻失敗,但卻在畢勝男的指導下走出困境,實質上也在傳遞著女性意識的影響。
盡管這種女性意識是受肯定的,但劇中仍然保有對女性意識的反思。劇中畢勝男“雌雄同體”的身份建構表現出強烈的壓迫性,以致羅素從唐琳那里找到了男性的尊嚴,給婚姻帶來極大的危機感。孫雅嫻盡管在家中地位至上,但她無法處理好與鄰里的關系。內心情感上的矛盾和現實生活的窘境給女性帶來了強大的壓力和困惑,讓她們幾近崩潰,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是值得思考的。兩性的和諧是近代新女性主義所倡導的,英國的新女性主義者多麗絲·萊辛認為:只有兩性間相互支持、和諧共處才是女性乃至男性實現自由、幸福生活的唯一出路。②無論是作為妻子、女兒、兒媳,還是作為姐姐、朋友,畢勝男都盡職盡責,對其家庭幸福生活以及重歸和諧的結局的書寫,是新女性主義倡導的兩性和諧,是影視藝術對現實生活方向的引領,是女性意識與男權思想在矛盾沖突后的和解。
注釋:
①路鵑,劉逸帆.中國當代家庭倫理劇的文化反思及價值回歸[J].中國電視,2014(09)
②薛曉穎.萊辛作品的生態女性主義解讀[J].太原大學教育學院學報,2008(03)
(作者單位:廣西廣播電視報社;《視聽》雜志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