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永年
中共十八大以來,中共新一代領導人形成了新的改革和發展模式。在外交方面,中國未來又該怎么走呢?如同內部改革與發展,這個問題對中國和世界同樣重要。對中國來說,它關乎是否有能力塑造可持續的外部和平環境,不僅有利于自己的可持續崛起,而且也有能力承擔大國維護國際和平的責任。對外部世界來說,則關乎崛起的中國會對世界帶來怎樣的影響,不僅僅希望中國的崛起不會顛覆現存世界秩序,而且更可以從中分享巨大的利益。
無論從中國外交的實際行為還是話語看,從十八大到今天,中國的大外交戰略基本形成。人們已經把2014年視為是中國的“大國外交年”,但這不僅是指亞太經合組織會議,領袖外交等這類日常外交,更是指中國對國際形勢的判斷,其大外交思路和戰略等的籌劃。新的外交思路就是“兩條腿走路”的大外交:一方面是與美、歐、俄等建立新型大國關系;另一方面是面向發展中國家的“一帶一路”的新絲綢之路;連接這兩個方面外交的則是“周邊外交”。這個大外交戰略的核心話語就是和平與發展,在維持和平的基礎上求發展,在發展的基礎上爭取和平。
對中國這樣的大國來說,有明確的大外交戰略,其重要性怎么說都不會過分。在這樣的情況下,的確可以做到“韜光養晦”,因為無論是“請進來”還是“接軌”,都不會和外在世界發生根本性的沖突。但今天中國開放進入“走出去”階段,并且已經成為世界政治經濟舞臺的一個主角,這必然和舞臺上的“既得利益”發生互動和沖突。在這樣的情況下,中國必須回答自己需要什么和如何行動等問題。只有外交戰略明確了,才能獲得他國理解,并且通過調整來相處。在以往很多年里,盡管客觀上中國需要形成自己的大外交戰略,但實際上并不能拿出這樣一個戰略,因此外交的很多方面既缺方向、更缺行動力,造成了“大國小外交”的難堪局面。
在習近平的大外交戰略中,新型大國關系占據關鍵位置。在習近平與美國總統奧巴馬至今的幾次談活中,非常明確地提出建設和實踐中美新型大國關系。這個概念也適用于同歐洲、俄羅斯、印度等大國。新型大國關系既是國內發展的需要,更是國際和平的需要。中國是世界貿易大國,與各個國家在經濟、技術、環境等各方面有很多交往與合作,中國今后的可持續發展,仍然需要向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開放。
不過,中國與這些大國交往,要解決的不僅是貿易問題,更重要的是戰爭與和平的問題。可以預見,在今后很長的歷史時間里,隨著中國的繼續崛起,這些大國越來越把中國視為競爭者,甚至敵人。這不難理解,既得利益總是不喜歡有新的利益的崛起。因此,如何同現存既得利益和平共處,是中國尋求建立新型大國關系的主要意義,也是中國作為大國所應當承擔的國際責任。
在第二個層面,中國也形成了以發展中國家為目標的“絲綢之路”。盡管“絲綢之路”也連接歐洲的發達國家,但主要目標是發展中國家。作為最大發展中國家,中國能為發展中國家做什么?從戰略上說,中國光有“新型大國關系”并不足以立足于國際政治舞臺,拓展同發展中國家的關系,能開辟中國國際戰略的“大后方”。這個“大后方”做實了,才會具備更大的力量來實施“新型大國關系”。“絲綢之路”首先是一個促進發展中國家發展的問題。“一帶一路”沿途多是發展中甚至不發達國家,需要基礎設施建設和發展經濟。而中國擁有豐厚的資本、基礎設施建設能力和技術、過剩的產能及其需要拓展的新市場,這些都是很多發展中國家所需要的。從供求關系來說,這是雙贏的發展戰略。在這方面,中國將避免走西方殖民主義的老路,剝削發展中國家的初級原料、傾銷自己的商品。中國的道路是讓發展中國家也發展起來,只有其他國家也富裕起來了,中國本身的發展才是可持續的。
新形成的大外交戰略之所以可能,是因為其符合“時代精神”。每一個時代要有符合時代精神的東西。英國崛起,主張自由貿易;美國崛起,主張自由民主。中國的時代精神,是和平、開放、包容式的發展。中國不會也不能重復從前英國、美國崛起的模式,而是要追求新型的崛起。中國歡迎周邊國家“搭中國崛起的便車”,表現在中國已經提出的“一帶一路”、建立亞投行倡議、成立絲路基金等動議上,并且以后還會有更多的動議。
(摘自《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