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是什么

Hung Huang

我家墻上掛著一排霓虹燈：“革命就是請客吃飯。”有一次，電視臺借我家拍東西，拍完以后導演打電話跟我抱怨：“你那霓虹燈可把我害苦了，我還以為是毛主席那句話，誰知道被你篡改了，讓我們制片看出來，只好把有霓虹燈的鏡頭全剪掉。”

我覺得這個制片過于敏感。根據我的理解，毛主席當年說的“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是一種比喻，因為當時沒好東西吃，肯定有同志叫苦叫累，所以要提醒大家“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要打江山，就必須有吃苦的毅力。

而現如今，飯桌早就變成了沙場，搶生意、賺大錢的時候怎么少得了請客吃飯這個環節？時代不同了，革命方式不一樣了，現在請客吃飯就是為了革命。

這點道理外國人早就明白了。上世紀80年代，我在一家咨詢公司當差，我的老板雖然是個美國大妞，但精通中國飯事，經常為了革命大擺飯局，是她給我上了吃飯的革命意義啟蒙課。她每次請客都親自排座位——什么級別的美女配什么級別的關系戶；親自訂菜譜——什么價格的佳肴配什么大小的買賣；親自訂酒水——什么度數的酒配簽合同時對方所需要的糊涂程度。

她不僅對這些了如指掌，而且有神仙般的第六感。每次重要的飯局她都親自當翻譯，一邊是外國CEO，一邊是中國部長，她笑瞇瞇地給他們當翻譯，說的其實跟兩個人的原話毫無關系，基本上屬于自說自話。我第一次糾正她，被她臭罵了一頓，她虎視眈眈地看著我說：“我要是把他們說的真翻譯給對方聽，還可以簽合同嗎？”也是，從此以后我也學她那樣當翻譯，以至于有一天一個外國人問我：“我就說了一個no，你怎么翻譯了十幾分鐘啊？”

我想都沒想就沖他說：“你懂什么，中文里說no可復雜了。”

想想我已經“革命”二十多年了，吃了無數頓飯，可以說久經沙場。像我這樣的“老革命”，天天想回家喝粥。顯然，我們的革命毅力在逐日遞減。如果我們真要鬧革命的話，大概就是不吃不喝。哪個做買賣的敢說我就是不請客吃飯，那才叫牛。也許，我也應該把墻上的霓虹燈語錄改成“革命就是不請客吃飯”。時代變了，革命需要的真的不一樣了。（摘自《廉價哲學》中國友誼出版公司圖/黃文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