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還在

雙人魚

火車晚點，到達G市已是深夜，K大的宿舍進不去了，于是我去了許沐童的閣樓。

我計劃在北京待一個星期，提前回來沒準會給他一個驚喜。但我忘了男女之間玩驚喜總是驚多喜少。

偏偏我把這些教訓拋到腦后了，我跑到許沐童的閣樓，把門敲得震天響。

半天，門終于開了，許沐童一見我像見了鬼，臉色大變。

“你，你怎么，回來了？”他張口結舌。

“能收留我一晚嗎？”我說。

“唔，那個，不太好……”他支支吾吾。

我頓時起疑，朝里面看。

他忙擋住我：“林佳宜，你先回去吧，我不方便?！?/p>

什么叫不方便？我不用腦子也能猜出是什么情形。我愣住，看著許沐童。

他不看我的眼睛要關門，但是門被另一雙手打開了——素素站在我跟前，穿著睡衣。

我的血頓時往腦門上涌，只覺天旋地轉，兩眼發黑。那一刻，我找不到詞語描述我的心情，只恨不得化成一縷煙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不要見到這對男女。

然而素素不放過我，帶著勝利者的笑容說道：“沒什么不方便的，想住就進來吧。”

“我嫌臟了。”我狠狠地瞪了許沐童一眼，轉身跑了。

身后是素素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像吐著芯子的蛇，要追上我纏住我的脖子。

我在夜色里一路狂跑，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停不下腳步，我只想一個勁地跑下去。

我想起《阿飛正傳》里的那只鳥。

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一直飛，飛累了就睡在風里，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死亡的時候……

那一刻，我真想死掉，那樣我就能停下來了。

我在馬路中間跑，我希望有車撞死我，但是車子都躲開我，竟然沒一個酒駕的司機。

我不知跑了多久，總之最后停下來了，沒有死掉，只是跑不動了，我在一條長椅上坐下來。直到清晨的灑水車唱著歡樂頌從我身邊開過，我才離開。

我丟掉從前，做好準備面對許沐童，他卻偏偏背棄了我。

原來，我從來都只是素素的替身，他在我的身上尋找她的影子。

我沒找到左安平，也弄丟了許沐童，他們是一個重疊的身影，一同消失在炎熱的夏天。

我終于得到了懲罰——誰都不能拿別人當替身。

此后幾天，許沐童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發了無數條信息，我一個都沒接沒看。

他在我宿舍樓下等了幾晚，我躲得遠遠的，我不想再見他，我沒法理清我混亂的思緒。

直到最后，他不再打電話，也不再找我。他可能去麗江了，可能帶著素素。

世界一下子變得格外安靜了。

我拼命地工作，把時間排得滿滿當當，不讓自己有一丁點空閑來胡思亂想。除了星期天晚上在酒吧唱歌，我又找了兩份暑期工，咖啡館的服務生和家教。周一到周日，從白天到晚上，忙忙碌碌。

老男人經常來“芒果酒吧”聽我唱歌，照例點最貴的酒，讓我拿最多的提成。

我照例陪他喝酒，陪他聊天，只是為了錢，除此無他，我不把他當對付素素的棋子了。

我有次無意中注意到他有顆虎牙，我記得素素也有顆虎牙。

“素素是你什么人？”我問他。

“女兒?！彼粗业哪槪p聲回道。

我一愣，手中的酒杯晃了下，我以前那個想當然的想法有多愚蠢？！

素素張大嘴的笑聲在我耳邊回響，哈哈哈，哈哈哈……

我恍然大悟，在和素素的戰爭中，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