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元夫生平小考

孫明材

（大連外國語大學 文化傳播學院，遼寧大連116044）

明代遼東流人黃正色在其文集中曾多次提到呂太仆，如《呂湛溪太仆得季子手書，不及家事，詩以寬之》云：“家音只貴平安字，何必區區問短長。驥子肯同駑戀棧，鵬雛不作鳳書墻。鄉心姑置三更夢，云翮方追萬里翔。莫道狂言盡虛誕，清時安得老馮唐。”按此，呂太仆是時與黃正色一樣遠離故土，寓居他鄉。又，《謝湛溪連惠松實》云：“岑寂羈青海，棲遲羨赤松。故人真默契，佳實又緘封。枯坐茶堪侑，微吟酒旋供。餐霞野南國，回斗樂從容。（自注：家山名回斗）”由是，又可知呂太仆居所與黃正色相去不遠，且二人交誼深厚。《九月十四日湛溪呂太仆枉顧二首》又云：

旅舍清風冷，故人天上來。清宵鄉話冗，小飲菊花開。落莫何須問，襟期共早回。有書傳雁去，蓴菜預教培。

戎冠揮蟢子，陋巷接花裾。轗軻一宵話，艱難萬里書。物情疑塞馬，肉眼困黔驢。望望毗陵道，何時縱小車。

據此，則呂太仆與黃正色之所以交情甚篤，因二人為同鄉故友——“故人天上來”，“清宵鄉話冗”，均為毗陵人——“望望毗陵道，何時縱小車”。按，毗陵為古地名，在明即常州一帶。今查《（康熙）常州府志》及《（光緒）無錫金匱縣志》，可知明穆宗隆慶元年（1567）黃正色由遼東放還之前，常州呂氏之任太仆卿者僅呂元夫一人。據此，黃正色戍遼期間所與唱和之呂太仆當即呂元夫。

關于呂元夫之生平事跡，《中國歷史人物辭典》（吳海林、李延沛編，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等均不見收錄，惟臺灣國立中央圖書館編《明人傳記資料索引》載其事跡，卻又極其簡略：“呂元夫，無錫人，卣子。弘治九年進士，累官南京通政使。”[1]國立中央圖書館.明人傳記資料索引.文史哲出版社,1978.(P258)有必要詳見考述，今輯補其未備者如次。

呂元夫，字仲仁，一作仁仲。父呂卣，字宜中，成化十七年（1481）進士，授大名府推官，改衢州、永平，擢監察御史，為人簡易端確。

《禮部志稿》卷四十三：“呂元夫仲仁，直隸無錫人，丙辰（1496）進士。”[2]林堯俞等纂修.俞汝楫等編撰.禮部志稿(卷四十三).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97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P816)又，《（光緒）無錫金匱縣志》卷十九：“呂元夫字仁仲，卣子，弘治九年進士。”[1]裴大中,倪咸生修.秦緗業等纂.(光緒)無錫金匱縣志(十九).中國地方志集成·江蘇府縣志輯(24).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P305)《毗陵人品記》卷八：“呂卣字宜中，無錫人。成化辛丑進士。釋褐大名府推官，轉衢州、永平，拜監察御史。為人簡易端確，不事生產，妻子交謫，浩然不顧也。”[2]毛憲.毗陵人品記(卷八).續修四庫全書(第53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P175)

早年家貧，原配朱氏棄之而去。

《（光緒）無錫金匱縣志》卷四十：“呂元夫，御史卣子。生有異稟，風姿玉立。卣未第時，為諸生，有名富人朱氏以女字元夫。及卣三試不第，家益貧，朱欲離婚，告于邑令，令受其屬而難之。會諸鄉賦，長以朔旦朝令，令曰：‘呂君雖貧，其才足依，非長貧賤者。朱意如此，既難強合，諸君亦有愿與為婚者乎？’有侯清者素慷慨好義，出曰：‘愿贅呂君子。’令大喜，立取一朱綺為呂子聘。元夫于是居侯甥館。十年，舉進士，授禮部主事，改吏部。武宗即位，元夫裔詔江南。至邑，露冕，使車中人皆聚觀朱家大市橋西。其女婿不慧，常居母家，于隙中窺焉，一夕，恚恨死。”[3]裴大中,倪咸生修.秦緗業等纂.(光緒)無錫金匱縣志(四十).中國地方志集成·江蘇府縣志輯(24).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P673)

弘治十八年（1505），任吏部文選司字事。正德元年（1506），升稽勛司員外。二年，升稽勛司郎中。六年，升南通政司左參議。十年，升南京太仆寺少卿。

雷禮《國朝列卿紀》卷八十九《南京通政使司左右參議年表》：“呂元夫，直隸無錫人，進士。正德六年任。”[4]雷禮.國朝列卿紀(卷八十九).續修四庫全書(第523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P519)卷一百五十四《南京太仆寺少卿行實》：“呂元夫字仁仲，直隸常州府無錫縣人。弘治丙辰進士。十八年，任吏部文選司字事。正德元年，升稽勛司員外。二年，升稽勛司郎中。六年，升南通政司左參議。十年，升南京太仆寺少卿。本年，閑住。”[5]雷禮.國朝列卿紀(卷一百五十四).續修四庫全書(第52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P341)又，羅欽順《送呂仲仁少卿之任》詩：“沙頭別酒過江醒，滿路歡聲是德馨。飛蓋乍臨西澗水，攜壺頻上醉翁亭。山當戶牖瑤琨碧，雨過郊原苜蓿青。同事亦知吾弟忝，書來方自說趨庭。”[6]羅欽順.整庵存稿(卷十八).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61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P237)

另，正德五年，劉瑾伏誅，呂元夫因曾賄賂劉瑾被奪俸兩月，事在正德六年升任南通政司參議之后。

王世貞《弇山堂別集》卷九十五：“正德五年，劉瑾伏誅。瑾，陜西興平人，本姓談。……初，陜西西安縣人韓范以承差服役焦芳門下，會劉瑾用事，以范陜人，每私造瑾，輒以范隨，時令往來傳語，為奸利。范巧黠得瑾意，一時奔競者遂群附之，有所干請，皆因范以通賄，雖達官亦與抗禮，忘其為賤役也。后選水源驛丞，甫之任，復假公事留京中，上官亦莫敢問。瑾既誅，械系錦衣衛獄拷治，辭連吏部尚書劉宇，刑部侍郎張鸞，南京太常寺少卿劉介，通政司參議呂元夫，大理寺丞蔡中孚，按察使仲本，參政彭桓，僉事王相，知府郭經、羅璋，皆因范通賄者也，宇銀三千，介、中孚、相、桓、經、璋各千，元夫、本金百。蓋范所招止此數人，賄實不止此數，如宇者，前后所賄蓋數萬，而范所入者亦不貲。獄具，招范及家屬俱發廣西馴象衛永遠充軍。諸所連及者，以人眾，且多遷謫為民病故，姑宥之，在任者仍奪俸兩月。”[7]王世貞撰.魏連科點校.弇山堂別集(卷九十五).中華書局,1985.(P1811)由是，劉瑾伏誅后受到牽連者為數眾多，呂元夫亦在其中，但僅被罰俸兩月。

是后不久，按察遼東。后還鄉，墓在無錫惠山。

王立道《醫無閭行贈呂湛溪太仆》云：“醫無閭，其山乃在幽州之阻，遼水之涯，盤紆峍屼幾千仞，巋然上與北極通。精光義和望舒坐自詘，麾使日月東南驤。憶昔康回怒傾地，此山自有神靈屃。至今天險壓秦關，河山百二夸幽冀。圣王一出洗戈鋋，草木光華非昔年。直使屯田通靺鞨，還看勒石擬燕然。由來此地育龍媒，伏櫪駉駉俶儻才。渥產盡慚稱汗血，宛駒翻自愧駑駘。沙苑云群亙千里，況有邊庭歲開市。帝念誰為景順儔，特遣君行按東鄙。嗟君裔本出非熊，坐語能教凡馬空。王良已去伯樂死，可憐騕褭嘶長風。近傳樂府歌天馬，知君自是應圖者。駿骨已見千金收，肯使真龍棄中野。”[1]王立道.具茨集(卷十八).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77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P689)由是，呂元夫升太仆少卿后曾任職遼東——“帝念誰為景順儔，特遣君行按東鄙”，“按”即巡行、巡視。具體職責當與巡視邊地通商有關——“沙苑云群亙千里，況有邊庭歲開市”，“開市”謂在邊境設市通商。但是由“嗟君裔本出非熊，坐語能教凡馬空。王良已去伯樂死，可憐騕褭嘶長風。近傳樂府歌天馬，知君自是應圖者。駿骨已見千金收，肯使真龍棄中野”，又可看出呂元夫之按察遼東，并非受朝廷重用，而屬降職輕用。

邊貢《寄題無錫呂仲仁碧山居》：“梁溪渺渺錫山蒼，南去天涯客路長。霜下海門潮漸落，雨深江甸橘初黃。城池舊識延陵郡，風俗猶傳至德鄉。卻見吏曹頻寄語，一年秋色負重陽。”[2]盧文弨.常郡八邑藝文志(卷十二下).續修四庫全書(第91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P799)由是，呂元夫晚年儼然又回到無錫，錫山在無錫境內，延陵為古邑名，即今之常州。

《（光緒）無錫金匱縣志》卷十二：“御史贈參議呂卣墓在惠山，子太仆少卿元夫祔。”[3]裴大中,倪咸生修,秦緗業等纂.(光緒)無錫金匱縣志(十二).中國地方志集成·江蘇府縣志輯(24).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P178)按，“祔”即合葬。

著有《思泉漫稿》，已佚。今存詩、文各一篇。

《（光緒）無錫金匱縣志》卷九：“《思泉漫稿》，呂元夫。”[4]裴大中,倪咸生修,秦緗業等纂.(光緒)無錫金匱縣志(三十九).中國地方志集成·江蘇府縣志輯(24).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P655)

范邦甸《天一閣書目》卷一之二經部：“《王制考》四卷，明李黼著。呂元夫序云：‘吾友李君黼少承厥祖孟晹、厥考崇善世傳之教，博學群書，留意歷代之制，凡史傳、表記、儒先論述有關王制者，手自輯錄，纂成是書，分古、今為二帙。君嘗補注《性理五書》，已行，予謂是書尤要。’”[5]范邦甸.天一閣書目(卷一之二).續修四庫全書(第920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P45)由是，知呂元夫曾作《〈王制考〉序》并存留至今。又，陸心源《穰梨館過眼錄》卷十八收其《龔遂》詩：“渤海左右郡，歲饑盜蜂起。維時二千石，禁之不能止。漢宣重軫念，伊誰能了此。丞相御史言，非遂莫稱旨。即日召便□，相見才尺咫。龔遂拜稽首，歷歷陳所以。治亂猶治繩，急之則難理。一切從便宜，文法非所倚。昌言動漢庭，帝曰良亦是。遂即乘傳行，單車入其里。移書罷捕吏，所貴安輯耳。從容出教令，執器有臧否。兵弩易鉤鉏，盜散如棄屣。開倉賑貧窮，選吏稱任使。齊俗舊好奢，身教先約已。刀劍買牛犢，浮末皆耒耜。循行盡郡中，訟息盜亦弭。漢家循吏傳，遂實專其美。于今歲頻饑，在在渤海似。延平萬山中，盜發疾于駛。九重宵旰憂，漢宣同一揆。旁求朱紫陽，留都稱俊士。文名播縉紳，清聲動遐邇。寬平謝強暴，閑雅消俗鄙。豈無龔遂謀，坐令天子喜。我歌送君行，屬望何涯涘。勉□繼循良，芳名共靑史。”詩后署“錫山呂元夫”，并有朱文“呂仲仁印”[6]陸心源.穰梨館過眼錄(卷十八).續修四庫全書(第108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P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