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敏
自20世紀80年代末開始,“后女性主義”的思想在大眾傳媒中隨處可見。1982年,New York Times刊登了一篇題為“Voices of the Post-Feminist Generation”的文章,向全世界婦女呼吁道:我們正處在并將永遠處在一個屬于后女性主義的時代。根據國內外有關“后女性主義”的學術文章來看,筆者發現雖然“后女性主義”在國內外學術界已經有了廣泛的運用,但是對其理論概念的界定以及理論影響的分析還是爭議不斷,褒貶不一。一些人認為后女性主義是女性主義與后現代主義在20世紀70年代末的相遇,這個相遇是女性主義對于后現代主義的趨炎附勢,但筆者認為后女性主義是女性主義重新思考長期以來該理論內部存在的一些問題和疑問后發展出來的新思路,為女性主義增添了新的分析維度。從“女性主義”到“后女性主義”不僅僅是簡單的時間上的先后之分,而且是代表了對女性主義理論的不斷思考和適時發展,因此,任何武斷的定義都是極其不負責任的。
“后女性主義”是一個在國內外學術界都頗具爭議的術語,圍繞“后女性主義”的概念的爭論不休,具體來說這些爭論主要可以分為三個類別。第一類觀點認為“后女性主義”同后結構主義、后現代主義相似,“后”即代表對先前理論的批判和否定,將“后女性主義”視作為新一代女性對于上一代女性主義的反抗。第九版牛津字典將其定義為:“忽視或反對20世紀60年代以及此后幾十年的女性主義的看法”。1991年蘇珊?弗露德在Backlash:The Undeclared War Against Women一書中也指出,后女性主義是對女性主義的一種抵制,因為傳統的女性主義縱容婦女在政治經濟上提出無法實現的兩性完全平等的要求,而后女性主義認為女性主義不該只講究政治斗爭,而應該在充分尊重兩性差異的前提下享受現有的生活。(蘇珊1991,61)國內學者李銀河也提出后女性主義對女性主義的批判主要有女性主義夸大了男女不平等的問題;男女不平等的問題不應該由政治途徑加以解決;男女不平等的問題不應該以對立態度提出,而應該以尋求兩性和諧的態度提出。(李2005,173)另外的兩類觀點是把“后女性主義”與婦女運動的兩次浪潮相聯系。其中一類觀點認為“后女性主義”是婦女運動“第二次浪潮”的產物?!暗诙卫顺薄弊?0世紀60代末興起,主要目標是批判性別歧視和男性霸權,將焦點轉向批評文化、心理層面存在的性別不平等,并提出“個人的就是政治的”這一口號。(程2013,9)國內學者李銀河的《女性權力的崛起》、魏天真的《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導論》等書均采用婦女運動的三次“浪潮說”,“后女性主義”常作為“第二次浪潮”的產物被提起。第三類觀點認為“后女性主義”與婦女運動的“第三次浪潮”相輔相成。婦女運動的第三次浪潮自20世紀80年代興起以來,反對第二次浪潮對女性的理解,認為女性主體不僅僅受到性別的影響,而且還受種族、民族、階級等因素的制約,因此,婦女運動的第三次浪潮更加注重女性主義內部權力話語的分裂,強調差異性與多元化的社會發展。
從“女性主義”到“后女性主義”不僅僅是時間上的先后,也不能說明“后女性主義”是對“女性主義”的完全顛覆,“更不能因為后女性主義思潮的而否認近半個世紀女性主義批評的成果”。(林2009,84)女性主義理論把“女性”作為一群具有相同特征和利益的人,但女性身份是和種族、階級等多種因素相關聯的,因此,后女性主義改變傳統女性主義以白人中產階級婦女為中心的理論傾向,重視女性個體經驗的復雜性和多樣性,更加關注有色人種和底層婦女的聲音。此外,后女性主義從傳統女性主義的理想回歸現實,關注的焦點不再是追求理想的男女地位平等,而是在承認男女性別差異的基礎上鼓勵女性去適應和利用這一差異,在既定的社會秩序中找尋更多發展和生存的可能。實際上,筆者認為后女性主義并沒有放棄對女性權利的追求,而是認為爭取女性解放不應該過多地強調男女之間的對立斗爭和女性對于男權社會的盲目抗爭,而應該在尊重男女性別差異的前提下不斷在男女間建構一種穩固的聯系以期達到兩性間的和諧相處。另外,筆者認為同樣產生于20世紀80年代的“婦女主義”與后女性主義之間在思想上也存在一些聯系,二者都反對為爭取婦女權利而使男性與女性之間產生對立。雖然婦女主義學者主要研究的是黑人婦女的問題,但她們并沒有一味地攻擊男人,而是把女人的命運和男人的命運緊密聯系在一起,婦女主義似乎提供了一種無需以進攻男人來解決性屬壓迫的方法。(程2013,93)但是“婦女主義”與后女性主義之間也存在差異,后女性主義關注的范圍不僅僅是“有色女性”而是全世界范圍內的所有女性,并且還關注男女之間所存在的性別差異并主張女性在這種充滿差異和多樣性的社會中爭取與男性和自然的和諧相處。
歷史上的男權思想大多是根據性別的差異而得出男女性別不平等的結論,而傳統女性主義思潮也據此認為反對性別不平等就必須要反對性別的差異,盡管這兩種觀點看似截然對立,但二者立論的前提是相同的,即都是將性別差異看作是導致性別不平等的原因,因此,這兩種做法很容易加深男女之間的隔閡并重新陷入男權制所設立的二分模式中,然而后女性主義思想則認為雖然男女之間存在差異,但這并不會影響男女之間平等地位的建立,即:生理性別 (sex)的差異不會導致社會性別 (gender)的對立,后女性主義關注的重點由兩性間的斗爭、對立轉向互相尊重與和諧共處,思考新時期的女性應該如何利用其自由的方式生活,如何在這個充滿差異的多元社會中與男性和諧相處。從女性主義到后女性主義的變化絕不僅是時間上的先后,更是代表了一種多維度、多元化的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建立,是對女性主義理論的重新思考和適時的發展,也為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增添了一種新的思維方式。然而,筆者發現近些年來從后女性主義的視角來解讀文學作品的研究還寥寥無幾,這一現象一方面說明了后女性主義作為一種文學批評理論至今還沒有一個比較完整和全面的理論體系,因此,它在文學作品的研究中發展還不太成熟,另一方面也說明了從后女性主義的視角來解讀文學作品也不失為文學研究的一種新思路。從后女性主義的視角閱讀時,文本中會有一些以往未受關注的元素得以凸顯,此外,在文本結構和敘述方式等傳統文學要素方面,后女性主義視角也勢必會為文學批評家和讀者帶來新的想法和不一樣的閱讀感受。
[1] Susan Faludi.Backlash,“The Undeclared War Against Women”,New York,Three Rivers Press,1991.
[2] Sarah Gamble,“ Critical Dictionary of Feminism and Postfeminism”,New York,2000.
[3]程錫麟: 《什么是女性主義批評》,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3年。
[4]戴京倞:《對立與對話—后女性主義文學作品中的女性主體建構》,《時代文學》2014年第24期。
[5]林樹明:《后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及其啟示》,《貴州師范大學學報》2009年第1期。
[6]黃華:《論“后女性主義”與女性主義理論的歷史分期》,《新視野》2010年第4期。
[7]李銀河:《女性主義》,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