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門的孩子

[也門]拉梅·沙拉夫彭嵩嵩　編譯

此時的也門處在戰(zhàn)爭的邊緣，可是我不害怕。其實當遠方的轟炸、戰(zhàn)斗機和槍炮沉默下來的時候我才會恐慌。巨響與轟鳴實際上成為我和許多其他人生活的背景音樂。

“轟隆！”我從床上跳下來，嚇了一跳。我正要對著那個這樣用力敲我的門的人尖叫，這時我聽見了槍聲，許多的槍聲，然后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敲門聲。我笨拙地從床上爬起來，被我妹妹們的許多玩具絆倒了，我心里默默地詛咒。我沖下樓去，果不其然——薩勒瓦阿姨醒著。很顯然，她也聽見了我聽到的聲音。

“阿姨，那是什么聲音？”我用困倦的聲音問道，我已經(jīng)知道答案，但還是問了，希望她能澄清說，那只是一輛汽車發(fā)動機回火的聲音。我能夠看出來，她很擔心，但是她以響亮而鎮(zhèn)定的聲音說道：“親愛的，那只是那些混蛋們。去叫醒你的媽媽和兄弟們，告訴他們到樓下來睡。”我盡可能快地跑上樓，去敲媽媽的門。她已經(jīng)拿好了被子，正要下樓。一個小時之后，我們?nèi)荚跇窍碌男】蛷d里了，帶著我們的被子和枕頭。孩子們看起來很激動而不是緊張，他們并不完全理解正在發(fā)生的事情。

“睡衣聚會！”我的妹妹詹娜尖叫起來，因為她看到她的表妹已經(jīng)擠進了她被子旁邊的小角落里。我笑了，希望我們都可以像詹娜一樣為這個小聚會而激動。阿瑪爾部落和阿里·薩拉赫的軍隊之間進行了8天不間斷的轟炸、槍擊和戰(zhàn)斗。睡衣聚會也在樓下開了8天。無辜的人們死了8天。8天！

感覺就像是一整年。我們不被允許外出。我們一個鄰居的房子被一發(fā)炮彈擊中，其他好幾家的窗戶被子彈擊穿。我家的一位好朋友在逃亡的路上和家人一起死了。一發(fā)炮彈正好擊中了他們的汽車。好像這么多親密的人的死亡還不夠似的，汽油供應(yīng)非常緊張。燃氣和水則更加難以采購。電停了好幾天。如果走運的話，電會來一兩個小時。甚至互聯(lián)網(wǎng)和手機信號都很差。有錢的人家有發(fā)電機，但是還是很艱難。物價飛漲到離譜。我們熬了下來，但是許多人沒有辦法。窮人們開始逃回村子里。富人們開始撤往臨近的阿拉伯國家，例如阿聯(lián)酋和沙特。各國外交官們回到他們安全而和平的祖國。

盡管如此，這種局勢下還是有一些好的方面。我意識到，正是由于缺少電力、電視、互聯(lián)網(wǎng)和手機，我們的家人變得比以往更加親密。我們會在黑暗里徹夜坐著，談?wù)撍幸磺惺虑椤Ｎ覀冃χ_玩笑，在燭光下玩桌面游戲，聆聽大人們的兒時冒險。我們向他們問歷史和政治方面的問題，甚至一起詛咒有時候落得太近的炮彈。這時，某位大人就會迅速轉(zhuǎn)變話題，不讓孩子們察覺。下午的時候，女人們一起喝茶、吃餅干，大部分時間談?wù)撜危腥藗儎t在另一間屋里嚼卡特葉。

我一半的學年就這樣沒了，我一開始覺得很棒，直到我開始厭倦一直待在家里。很快我就開始想念我的朋友們，甚至是老師們，這讓我很驚訝。但是，就在我想嘲笑我這意外的感覺時，我的眼前只能看見紅色的火焰，我只能聽見尖叫和哭泣。然后一切變得模糊，我能記得的就是希望這只是一個夢。

我突然睜開了雙眼，感到困惑而害怕。我感到床被人推著走。當我抬頭時，我意識到我不是在家里。我是在醫(yī)院里。我能感覺到胳膊上涌動著一股溫暖而黏稠的液體。我能聽見母親在哭泣，還有驚慌的醫(yī)生們的聲音。這就是我在這里了結(jié)的方式……在這片死亡的土地上，年輕的人生尚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