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鄰國有充分理由懷疑安倍

本報駐美國特派記者　李博雅

“作為歷史學家，我們對日本政府最近試圖壓制日本和其他國家歷史教科書中關于慰安婦的歷史表示驚愕。”3月初，美國歷史協會官方期刊《歷史的展望》在網站上發表了20名美國歷史學家的聯名信。事情源于美國麥格勞—希爾教育集團出版的一本歷史教科書《傳統和經歷：有關歷史的全球視野》，去年11月，日本政府公開要求該出版商修改書中有關慰安婦的內容。這不是日本政府第一次在慰安婦問題上做文章，就在日前，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稱日軍慰安婦是“人口販賣的受害者”，遭輿論批評有意回避歷史責任。近年來，日本官方在歷史問題上動作頻頻，日本方面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要實現什么目標？《環球時報》記者就此專訪了美利堅大學歷史系教授、核研究所所長彼得·庫茲尼克，他也是聯名反對日本政府向美國出版商施壓的歷史學家之一。

歷史問題是事關日本民主靈魂的一場戰役會，并投入一場美化日本20世紀上半葉歷史的所謂“愛國”教育行動中，掌權后自然會實施苦心經營多年的計劃。

如果日本民眾對日本過去軍國主義暴行的歷史有完整認識，就會更多地堅持日本憲法第九條以及堅持讓日本扮演和平角色；如果日本忘記歷史，就容易被引入戰爭或出現其他具有侵略意味的行徑。歷史問題是事關日本民主靈魂的一場戰役。

環球時報：《傳統和經歷：有關歷史的全球視野》一書中有日軍“強行征募20萬名14歲至20歲少女為慰安婦”的表述，這本教材在加州一些公立高中使用。美國其他州用的歷史教材是如何記述慰安婦事件的？

庫茲尼克：我的印象是，大部分美國高中教材沒有對日本二戰期間強征慰安婦的內容做任何描述。事實上，戰爭中所有的強奸行為在美國教科書中都很少被提及。少部分教科書里會提到南京大屠殺中發生的強奸行為，或者是蘇聯軍隊對德國婦女的強奸。

環球時報：日本政府施壓美國出版商讓很多人驚訝，這種做法偶然嗎？

庫茲尼克：安倍政府向麥格勞—希爾教育集團施壓是日本試圖美化其國際形象的一個典型舉動。安倍20多年前進入日本議會時就一直試圖在歷史問題上做文章。他很快加入日本教科書委員會，并投入一場美化日本20世紀上半葉歷史的所謂“愛國”教育行動中，掌權后自然會實施苦心經營多年的計劃。

如果日本民眾對日本過去軍國主義暴行的歷史有完整認識，就會更多地堅持日本憲法第九條以及堅持讓日本扮演和平角色；如果日本忘記歷史，就容易被引入戰爭或出現其他具有侵略意味的行徑。歷史問題是事關日本民主靈魂的一場戰役。

日本的鄰居對歷史的記憶是無法抹去的

環球時報：日本政府的小動作加劇外界特別是中韓兩國對日本認罪態度的懷疑，日本方面并非不知道這么做的后果，但它為什么還要這樣做？

庫茲尼克：安倍幾乎在方方面面試圖將日本恢復成軍事化國家，他稱其為“將日本變成一個正常國家”。但日本的鄰居對歷史的記憶是無法抹去的，就像俄羅斯記得德國的侵略和拉丁美洲國家記得美國的侵略一樣。

安倍根本就不希望日本承認戰爭罪行，一度安倍曾經被認為要改變“村山談話”。安倍正在小心翼翼地走平衡路線，一方面受到國際社會的壓力，不能再將鄰里關系推向緊張，另一方面他的政治支持者卻是右翼民族主義人士。

環球時報：能否總結一下最近這些年日本政府的爭議舉動？日本方面傾向于實現什么樣的目標？

庫茲尼克：安倍不想在歷史問題上走得太遠，但他增加日本軍事預算，推進自衛隊的現代化建設，通過不受民眾歡迎的保密法案，參拜靖國神社，擴大日本對海外的武器出口，在釣魚島問題上激化與中國的沖突，不顧民意在沖繩島沿岸建設美軍基地，甚至承諾要修改憲法第九條。鄰國有充分理由對安倍持懷疑態度。

安倍希望日本能夠再次成為強大的國家，這一點非常危險。作為唯一的原子彈受害國，日本應成為推動廢除核武器的主導國家，并堅持和平憲法。憲法第九條是日本因二戰而擁有的寶貴財富，應該成為全球的榜樣。日本也應拒絕美國希望其重新軍事化的壓力。隨著參與國際安全事務的深入，日本更應清楚和平的可貴，兩名日本人在“伊斯蘭國”的屠刀下慘死就是一個警示。

環球時報：安倍將在4月底訪問美國，據報道，他要做一個有關二戰的演講，您對此有何看法？

庫茲尼克：美國人對珍珠港的記憶還在，安倍在講述日本的戰爭歷史觀時需要非常小心。如果安倍要講歷史問題，他應該表達日本絕不會允許軍國主義重演的悲劇，并承諾日本不會讓任何人感到害怕。這是從歷史學家角度給出的判斷。我想，安倍還是會更多地強調美日之間的友誼和盟友關系。

美國是一個健忘的國家

環球時報：德國和日本有相似經歷，德國為什么能成功拋下歷史包袱？

庫茲尼克：德國總理默克爾最近訪問日本時說，德國坦率、真誠地面對了歷史。我經常拿德國和日本作比較，雖然仍存在一些保守納粹者，但德國人對歷史有著很深刻的認識，日本則從未有過對歷史全面而深刻的反思。

德國的反省也有外力作用：美國和蘇聯在歷史問題上給了德國很大壓力，法國和英國也施加了壓力。但西方國家從未像給德國施壓一樣對待日本。因結盟需要，美國還釋放了許多日本戰犯，他們在日本的各行各業繼續發揮重要作用。

環球時報：二戰中中美是盟友，特別是中緬印戰場，美國人對此如何看待？

庫茲尼克：這段歷史在美國并未被銘記，中美在戰爭中的合作很少在美國教科書上提及。事實上，美國人對歷史的記憶很淡薄，美國是一個健忘的國家。我在課堂上做匿名調查，問美國學生：為了二戰勝利蘇聯犧牲了多少人？大部分人都回答大約10萬。我告訴他們，如果你們不了解二戰歷史，就不會了解現在的烏克蘭問題和其他許多問題。

另一方面，中國的問題很復雜。二戰中與美國合作的國民黨非常腐敗，共產黨1949年取得勝利不意外。中國沒有簡單、易懂的故事。而參戰者的記憶與大眾的記憶是不同的。

環球時報：今年是二戰結束70周年，中俄都將舉行隆重的紀念活動，美國對這樣的年份重視嗎？

庫茲尼克：我不清楚美國官方是否會有紀念活動，美國大部分紀念儀式都是民間的，官方的不多。我今年夏天將去比利時、倫敦和廣島參加各種紀念活動，相比之下在美國倒不是很多。但在美利堅大學，日本廣島和長崎紀念畫展的部分展品會在6月到8月期間展出，這在歷史上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