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回山中

［文／權蓉］

日子么，就要自得其樂。像蚯蚓給自個兒截成九段，湊兩桌打麻將的，還有一個端茶倒水的。

1

北方還是冰天雪地的，回四川去，已是春天。屋前一樹繁花正好，拍下來放圖片筆記里，配句詩：花謝酒闌春到也，離離，一點微酸已著枝。

只是原詩說的是梅花，拍的卻是櫻桃花。

2

兩樹月季也開著，花朵加起來，夠扎一大束求愛禮物。

因為初春乍暖還寒，花朵不是正紅，每片花瓣的邊兒上都鑲了一條小黑邊。

前年我移栽來的桂花樹活了，葉子一片比一片肥厚，一枝比一枝精神，不過也只見這些深綠。若不是它開的桂花被媽媽采下來拌在茶葉里，我都無緣聞到那隔年的襲人香氣。

3

老屋沒變，還是老樣子，檐下的燕子估計都還是早年的那群。但進寶已經不認得我了，我一站在院子里，它就死盯著狂吠。

家人訓斥它也堅決不收聲，三次五次后，說要去將它打一頓。

我給攔了下來，雖然這小流浪狗曾是我抱回去的，可這兩年并不是我在養，哪里來的感情，這樣嚴謹守護門戶的狗，該獎勵骨頭才是。

4

也見著了傳說中的白云——去年二舅送來的，白白絨絨糯糯的，我媽取名為白云。

聽說白云初來乍到，四處討好：進寶和它不熟，愛答不理，完全沒有大哥罩著小弟的覺悟；白貓生了四只小貓，做了貓媽，視它為大敵，一過界就咬。我當時玩笑，說貓吃每天給它網的魚，進寶吃每頓給它挑的肉，白云自己戰勝陌生這個小怪獸。

去年冬月，鄰居家狗來我們家偷只兔子，拖出來讓白云發現了，硬是追出去給截了回來。我媽給我講它的勇敢事跡時，我才后知后覺，原來白云是條寵物狗。

5

在鄉間，這小寵物狗白云歷練得已和土狗進寶一樣，看家護院，兇猛無比了。

不過和高冷的進寶比，白云的呆萌屬性還是多些，我一勾手，它就樂呵呵地奔過來讓我撓頭。

生了四只小貓的白貓，在小貓差不多大時被鄰居們捉走后，默默地不出現了，它原本就是流浪到家里來的，待了幾年，現在一走了之，沒誰怪罪，當然，也沒誰去找它。

6

現在家里這新貓還是收養來的，因為主人都搬家去了成都，留下的活物只它一個。

貓丑丑的，是只老貓，灰褐夾雜的毛色，壞了只眼睛。

媽媽說這貓的媽媽當年是我們家的，它小時候在我家長到兩月被捉走，現在它這樣的光景，就當接回來養老。

7

這么多年，家里沒有選擇過自己要養什么貓貓狗狗，它們都是被動收養的：

舅舅家姑姑家鄰居家送來的；有的流浪來站在屋前臺階上不走，喂一兩次就站進院子來，后來就登堂入室，成了我們家的，一直待到離世；也有流浪來住兩年煩了再走的，客棧一樣。

其實算起來，我和它們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我待的時間短，流浪的時間長，每年返回打一次卡。

8

雞們還是一大群，喂的方式也沒變：端一盆糧食，抱一抱青菜，提半桶水。然后趁它們吃食的時候，在雞窩里挨著撿蛋。

跟著奶奶喂了一次，才發現世風有變，愛啄我的那只公雞沒來上口。

一問，奶奶生日那天，我爸去殺雞，本來要選另一只，結果那只公雞湊上來照著我爸的手背啄了幾嘴，我爸一看，換了個名額，將它正法了。

9

媽媽去年釀的新鮮烏梅，說給我留了一罐。這一回來，就迫不及待地揀出幾顆給我泡了杯水，說走這么遠的路，喝著開開胃，晚上多吃點飯。

接過捧在懷里，閑坐于這春天的下午。

夕陽映過來，把影子拉得比一生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