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打著兩翅膀風雪,我們帶著希望,
向著陽光的方向,向著溫暖的方向,
向著生的方向——莊嚴啟航!
無垠的沼澤地不是一塊大蛋糕,
茫茫的大海子不是一潭蜜水。
我們是來從這里的人口中、牛羊的口中搶食吃的,
那些長著與昭通蘋果相似的臉的男男女女,
像盼到遠道歸來的親人,從牙縫中省出,
洋芋、蔓菁、青稞、蘿卜,為我們接風洗塵,
土屋的燈火催我們安然入眠。
作為鳥類,我們更加體驗到,
在這個世界上,任何生存都不簡單。
在那里,長風拍打著群山的孤獨,
在那里,大江訴說著村莊的清貧,
在那里,人們在清晨和群山一起醒來,
白天的勞作呼喚著他們。
我們鶴群的大部隊駐扎后,
人們承擔了,我們幾乎所有的給養。
土著居民灰鶴、蒼鷹、鳶、雀鷹、斑嘴鴨等飛禽,
也來跟我們一同分享。
這些生息于荒山群立、野水橫流中的人,
這些世世代代從土里刨食的人,
一定沒有讀過那些頌揚我們鶴類的律詩。
什么“八風舞遙翩,九野弄清言。”
什么“丹頂西施頰,霜毛四皓須。”
什么“舞鶴傍池邊,水清毛羽鮮。”
什么“立如依岸雪,飛似向池泉。”
而且,在實用性方面,我們不及一只燕子,
它是捕捉害蟲的能手,就連它的服裝,也被人模仿。
我們甚至還不如一只烏鴉,它是環保的衛士。
還有更多的生靈,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默默地幫助著人類,過更好的生活。
但那個戴紅領巾、流鼻涕的小小少年,
學校發給他的營養早餐,那些雞蛋,面包,
大多變成我們身體的熱量;那個把馬趕到天盡頭放牧,
為我們騰出地盤的小伙子,
鞋尖露出十個腳指頭,卻總是仰望我們,
一臉陽光;那個喂我們土豆的少女,
耳朵上、臉上、手上都是凍傷;
那個為我們鏟雪投食的老人,就在昨夜,
我們還聽到雪風捎來她,風濕病發作時長長短短的呻吟;
那個衣衫單薄的漢子一夜十幾次,
奔走在冰天雪地,叫我們走動,
他擔心我們被凍死凍傷。
我飛掠過的學校,老師用哨聲指揮學生上課、下課,
有人也用哨聲召喚我們進餐;
正月,我的一只腳桿不慎被冰縫別傷,
一個瘦小的大眼睛的女人,抱我回她的家,
為我療傷,流血的是我,疼痛的是我,
為什么流淚的卻是她?
啊,3000多米的地理海拔,
同樣是當地人精神的標高!
無邊的霜雪,升華出人類心靈的圣潔!
這是生命對生命的欣賞,理解和尊重。
你們的愛,使我們擺脫于命運的下游;
而且不需要我們以犧牲自由為代價,
像那些關在籠子里的八哥、畫眉、孔雀。
無限的愛,大雪中的火,
使我們相信我們鳥類的朋友——
法國一個叫儒爾?素什萊的詩人的話:
“大地還很年輕,剛從水里露出來。”
“翅膀啊超然于生命,翅膀啊,超過了死亡。”
是你們的愛,使我們堅信,只要中國還在,
只要云貴高原還在,只要大山包還在,
我們黑頸鶴,我們灰鶴、我們蒼鷹,
生命不僅能跨越長冬,更能跨越時空,
生生不息,永遠美麗廣袤的河山!
我們愿意笑納你們授予的“天使”的美名,
因為人類想象并塑造出的天使,
不就是用你們這樣的人的身軀,
與我們鳥類的翅膀合成?!
梁剛,男,現供職于紅河州彌勒報社。
【責任編輯 吳明標】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