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劍寧
歲月的痕跡
我于1951年出生在云南省劍川縣金華鎮那個小地方。7歲到10歲在昭通昭師附小上小學,讀到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因為母親由昭通地區一中調往永善一中教書,我便隨同母親轉學到永善井田小學讀書。由于當時我學習好,轉學后母親和井田小學聯系就叫我跳了一級,因此小學一共只讀了5年。1964年在全縣升學考中以名列前茅的成績考入永善第一中學,在初中31班學習,被老師和同學們選為學習委員。1965年初又因母親從永一中調回昭通地區二中教書,我又隨母遷回昭通地區二中,在初中66班讀書。因為生父被錯劃為“右派”份子,在學校被人歧視,幼小的心靈蒙上了一層陰影,就埋頭讀書,對文學中的故事有濃厚的興趣,曾在永善縣全縣舉辦的繪畫、征文比賽中得了幾次獎,就不知天高地厚地產生了要成為一名作家的念頭。但同時也由于跳級和過早偏科的原因,我的數、理、化成績下降,文科和外語卻在全年級領先。1966年下半年初中三年級下學期結束后正準備參加高中升學考試,但由于“文化大革命”突然降臨,被迫停學?!拔母铩币婚_始,自己對運動發表了一些不同看法,被指控為“小右派”,在全校師生大會上遭受批斗。從那時起在我幼小的心靈就藏著被人整的恐懼。1966年到1968年底一直在昭通第二中學家中閑著。1968年12月第一批響應政府號召“上山下鄉”,去到當時的昭通縣東方紅公社(即現在的灑漁鄉)順山大隊插隊落戶。隨后當時昭通的“四人幫”的幫派份子大搞“劃線站隊”,我繼父(地區一中的老師)被無辜抓捕,母親無故受到拘留審查,我也因為在文革中“站錯隊”,在順山大隊被監督改造實在呆不下去了就遠走江西。江西是我生父的家鄉。1969年5月我在昭通和母親妹妹含淚而別去到江西省寧都縣固厚公社繼續插隊落戶。抱著一顆希望的心去到老家后,換來的卻是人們的歧視、打擊、迫害。因為祖父是當時大隊干部定的所謂的“迷信富農”,他是當地小有名氣的地理先生,因為1957年向大隊干部提過意見被戴上帽子,不論我如何服從安排,積極勞動,卻總是被某些人視為“黑五類子女”、“富農的孫子”。1970年江西開始從下鄉上山知識青年當中招收工人、干部、大學生,我的同伴們(當地的下鄉知青)一批接一批地從我身邊離去,剩下了孤單的我,而我多次向組織提出過申請,希望能給我讀書、當兵的機會,但被拒之門外,使我深感痛心。原因是什么呢?就是因為我是富農的孫子??晌沂菑男≡谠颇铣錾L大的,我同祖父沒有一點聯系,是父母、是黨和政府培養我讀書長大的。自己看情況不對,回江西走錯了,就只好緊急剎車,遠離了當時有問題的父母,也沒有去和所謂的黑五類的祖父母在一起生活。一個人重新又去到了當地一個偏僻高寒的小山村,想通過自己的實際行動來告訴人們:我不是吃剝削階級的飯長大的,給我一條出路吧!我能自己養活自己!從此我在生產隊起早摸黑,辛勤勞動、耕種栽插自己養活了自己。可是每當我要求像其他知青一樣分工,評先進、當勞模時,當地干部毫不客氣地說:“不行!”從此我感到前途一片迷茫,生活籠罩上一道厚厚的陰影。后來,1972年經親友幫忙,與南昌市的一下鄉女知青結識,求上進無路可走,自己就天真地幻想讓愛情、讓家庭來減輕自己心中的痛苦了,和她訂了婚。1972年末我岳父母全家也被下放到江西進賢縣鐘陵公社務農,原因是岳父在舊社會當過兵。我愛人一家4人岳母病殘(一只腳拐),岳父衰老,妹妹年小,我愛人身體弱,無勞力,當地是一望無邊的大平原,生活上吃水、燒柴都成問題,難以解決。我聞訊后,心如火焚,立即向組織提出申請要求前去照顧,自己也想另找出路。經領導批準我于1972年底遷到進賢縣鐘陵公社與愛人結了婚,一邊勞動,一邊照看岳父母。但誰知道,“四人幫”橫行時期,到處都一樣。我岳父母在進賢鄉下也遭歧視迫害,我隨之也成了“反革命的女婿”。不論我夫妻倆怎么好好勞動表現,給人們的仍然是壞印象,政治上仍然得不到一點好處。但我沒有因此而退縮、躺倒,而是忍住氣,堅持勞動,維持生存。多次向進賢縣知青辦反映意見,均受冷遇。真是氣憤填膺,又無處可說!在異地他鄉,生活十分不便。看來只有種田才是當時我這樣“家庭出身不好”的知識青年的唯一歸屬了。當時自己難過啊想不通,但又有什么辦法呢!只好帶著愛人、小孩于1975年底又返回江西寧都固厚公社務農。那時候祖父已經去世了,自己心里想,情況可能會好一些吧,黨的方針政策是重在表現。只要把我當做普通農民一樣對待,即使種田也可以,何況自己有了家。誰知1976年8月我愛人帶著一雙兒女去進賢探望岳父母,不幸在當地染上傳染疾病,無救而亡。當我趕到進賢時,她已被岳父母安埋了,真是喊天天不理,叫地地不應?。】粗粝碌奈覀兊娜齻€兒女,得想辦法撫養呀!為了生存,為了活下去,我向江西省知青辦寫了報告,并到南昌市找江西省革委,請求安排工作,解決我的實際困難。江西省知青辦的一位女同志看了我的申請非常同情立即批示:“請寧都縣知青辦安排工作?!蔽倚闹幸膊庞辛艘稽c安慰,在苦難之中看到了一線希望,拖著三個小孩一邊勞動、生活,一邊艱難地等待。但誰知,迷信富農的祖父死去幾年了,反動的“血統論”在當地還照樣影響嚴重,我作為一個下鄉知青遭遇了人生最大的不幸,上級黨和政府十分關心,在當地農村,困難卻得不到解決。經江西省革委知青辦批的我的申請寄給寧都縣委后,似石沉大海,杳無音信!拖了幾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縣委知青辦領導,了解到的情況是:我是當地人,出身不好,安排了工作在群眾中會造成不好的影響!一語道破天機,真是豈有此理!同樣是響應黨的號召下農村的知青的待遇竟如此完全不同!一些人走后門,拉關系就可以上大學、當干部、參軍,而我勞動表現不錯又遭遇了一生最大的不幸,也還要在死亡線上掙扎一輩子!就是因為祖父是個所謂的“迷信富農”,不分青紅皂白,連與他從未有過來往的孫兒都是專政對象了!“四人幫”橫行時,黑白顛倒、無理可講!我在農村整整尋找了10年,就是找不到出路。工作的門、讀書的門對我來說永遠是關閉著的。我的身心受到嚴重的摧殘,但三個兒女要活下去,我只好向父母求助,經濟上得到他們的一些幫助,在社會生活的最底層殘喘著。因從小生活在父母都是老師的家庭,深受父母的影響,愛讀書、愛學習,我利用當時的一些舊報刊、字典,農閑時節和夜晚自學文化,減輕一些內心的痛苦,也期望有一天能用得著。在江西農村10年時間,我先后業余為生產隊干過學習指導員、糧食保管員、民辦教師、夜校輔導員。10年期間在貧下中農的再教育下沒有做錯一件事。貧下中農們都說:“劍寧??!你是走錯了路,如果不到江西來,你早已參加工作了?!钡麄儾恢?,在昭通我同樣遭受到不公平的對待!父親是“右派”、繼父是“反革命”,母親是“臭老九”!“四人幫”及“極左路線”的流毒,怎能容忍純潔陽光的青年健康成長呢?
粉碎“四人幫”后使我獲得了新生。1978年昭通糾正“劃線站隊”的余留問題,替我父母落實政策,經地、縣兩級領導的親自過問并解決,我才從江西返回養我長大的昭通。先是安排在博祿公社插隊,才真正成為一個新時代的青年人,有了參加招工、參加高考的權利。先后參加了招工考試和全國統一高考。先是以優秀的成績考入了地區石油站秘書科做文書工作,后來又被昭通學院(當時師專)錄取。經石油站領導同意,我于1978年8月份離開石油站到了昭通學院讀書。在昭通學院讀書的那兩年里,先后被同學老師推選為學習委員、副班長,成績一直優秀。1980年11月由市委黨校招聘搞理論教育工作,從此開始了我嶄新的生活。
后來,我順利地重新找到了一生的伴侶,夫妻恩愛。如今我退休了,兒女們都成家立業了,孫兒孫女繞膝,讓我充分享受到了退休后的天倫之樂。
【責任編輯 吳明標】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