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赟 林祝亮
(浙江師范大學 浙江 金華 321004)
瑞士的學徒制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一直被認為是適齡青年完成STW(School to Work)的最佳過渡模式。然而,經瑞士區域經濟部門研究發現,由于學徒在STW過渡過程中的諸多風險,導致學徒的輟學率和失業率猛增。學徒制的STW過程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從義務教育結束到進入學徒培訓體系;第二個階段是學徒培訓過程;第三個階段是從學徒培訓結束到進入工作世界。在這三個階段中,學徒均面臨各種可能導致其不能順利完成過渡的風險。根據過渡的順利與否,可以將學徒制體系中的STW過渡分為線性過渡和非線性過渡兩種。線性過渡是指學徒能夠直接進入學徒制體系,按照最初的培訓計劃接受培訓,并順利畢業、就業,整個過程沒有任何中斷或變故;非線性過渡是指在某些因素的影響下,接受義務教育的畢業生可能無法直接進入學徒制系統,或者在學徒培訓過程中工作崗位發生了變遷、更換了培訓企業,或者由于考試未通過而不能順利畢業等等。
相關研究數據顯示,在瑞士,義務教育結束之后,大約有1/3的人不能順暢地完成向高中教育階段的過渡。在學徒制中,有超過1/3的學徒經歷了非線性過渡,有1/6的人不能獲得職業教育與培訓的資格證書。非線性過渡在無形中延長了學徒的培訓時間,對學徒培訓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在瑞士,大約有2/3的適齡青年通過接受職業教育與培訓走上工作崗位,而學徒制又是職業教育與培訓的主要形式。瑞士的學徒培訓行業分布廣泛,從手工藝生產企業到第三產業,各行各業的勞動者大都依賴學徒制培養,學徒制為瑞士經濟的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近年來,瑞士的青年失業率在世界各國一直處于最低水平。
學徒制培訓將義務教育后的學生培訓成熟練的技術工人,為青年完成STW過渡提供了有效途徑。STW(School to Work)是指從學校到工作的過渡,其過渡過程直接決定了學徒質量的高與低,因此,STW過渡是學徒制培訓過程中必須要關注的問題。從個體的角度而言,STW主要是指一個人從普通教育結束到有報酬就業這一過渡階段;從機構的角度而言,STW指的是通過專門的培訓體系、機構與課程,為適齡青年在普通教育后的就業做準備。學徒制中的STW,主要是指在政府的支持下,通過企業和職業教育學校提供的“雙元制”培訓,幫助學徒順利完成從義務教育到就業的過渡。
瑞士的學徒制在聯邦政府、州政府、企業及學校的廣泛參與下,密切聯系勞動力市場,表現出明顯的培訓和就業優勢。然而,在高就業率的背后也潛藏著一定的風險,主要體現在從學校到工作過渡的三個階段,即從義務教育到學徒培訓、學徒培訓期間中及從學徒到就業市場的過渡。
(一)從義務教育到學徒培訓的過渡
統計數據顯示,在瑞士,義務教育結束之后,有10%的學生選擇就業,其余90%選擇接受高中階段教育。值得一提的是,瑞士的高中生中,有3/4的學生選擇接受職業教育,1/4的學生繼續接受普通教育;等到19歲之后,職業教育接受者的比例將達到2/3,而學徒制是這個階段職業教育的主要形式。
瑞士的學徒培訓有著嚴格的審核制度,雇主與學徒之間可進行雙向選擇:一方面,學徒根據個人發展意愿選擇培訓的企業和崗位;另一方面,企業根據技術發展和崗位需要嚴格篩選學徒。在個人與企業互相選擇之下,學徒與企業簽署培訓合同,完成從普通教育到學徒培訓的過渡。這一階段的過渡主要與學徒初中階段的學習表現、個人的職業規劃、學徒市場和機遇等因素有關。由于學徒培訓場所的不確定性、不同地區社會結構和制度的不平等性以及個人因素,導致部分青年,尤其是一些初中階段表現較差的青年即低成就青年,不能順利完成過渡,出現了所謂的“非線性過渡”。隨著崗位技術的改善,雇主對學徒的學歷要求日益提高,給部分低成就青年接受學徒培訓帶來了一定的障礙。
(二)學徒培訓期間的過渡
當接受義務教育的畢業生步入學徒行列之后,仍然會面臨一些風險,主要有學徒培訓崗位的更換、培訓企業的變遷甚至中途輟學等原因。在學徒培訓過程中的任何階段,一旦出現過渡風險,都會在無形中延長學徒的培訓時間,從而也增加了部分學徒無法正常獲得職業資格證書的風險。以低成就青年為例,即使他們有機會接受學徒培訓,且不論是直接獲得學徒培訓的機會或者延期獲得,與高成就的同齡人相比,他們面臨過渡風險的比例是40%,其中有高達18%的學徒面臨無法獲得高中文憑的風險。該階段的風險主要是由雇主與學徒之間的不匹配以及學徒中途輟學之后再培訓難等原因造成的。
(三)從學徒培訓到就業的過渡
從學徒到合格就業者的過渡風險,一直是社會各方面的關注焦點。盡管與歐洲其他國家相比,瑞士青年學徒的失業率已經很低了,但是在瑞士全國范圍來看,其學徒失業率幾乎是全國平均失業率的兩倍,并且仍處于大幅度增長的狀態。青年學徒的失業率已經從2001年的0.3%上升到2008的4.9%,在2011年失業高峰時已達到10%以上,當然在一定的政策調整之后,2014年其失業率已經下降到3.2%了。青年學徒的失業與其未能較好地完成從學徒培訓到就業的過渡有一定的關系,在從學徒培訓到就業的過渡過程中,主要受到經濟波動及相應的就業資格證書的影響。
總之,通過分析可知,在學徒制的STW過程中,雇主似乎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首先,作為職業教育與培訓的提供方,雇主可以從源頭監控學徒,對學徒進行招聘和選拔,對學徒培訓機會的獲得具有決定權。其次,雇主可以依據工作的特性確定學徒的學習內容,并適時調整工作條件,如工作的趣味性、工作量,并提供一個支持性的工作環境等,從而決定了學徒的培訓質量。再次,企業可自行決定是否為參與學徒培訓的畢業生提供工作崗位,從而對學徒過渡到工作世界產生一定影響。但是,同時也應認識到,學徒的STW過渡是由諸多因素共同決定的。
從2000年開始,瑞士青年調查組織對瑞士約5 000名9年級畢業生進行了追蹤調查,要求這些青年人每年都要詳細匯報他們的教育現狀、在教育過程中經歷的重大事件、描述所從事的職業等等,并對追蹤的調查數據進行深入分析,旨在探究青年在STW過渡過程中所面臨的風險,分析其產生的原因及影響因素。
(一)STW過渡風險研究思路
從STW的三個過渡階段入手,為了研究義務教育階段的學業成就對學生從學校到學徒過渡的影響,瑞士青年調查組織根據PISA(Program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國際學生評估項目)中閱讀素養的測試結果,對初中畢業生進行了分類。閱讀素養包括識別文本中關鍵語句的能力、對文字內容加以批判的能力及理解文字的方法等,能夠從側面反映學生的基本素質。依據閱讀素養的測試結果,將初中畢業生分成低成就群體和高成就群體。其中,低成就群體的閱讀技能水平為0~2級;高成就群體為3~5級。同時,為了鑒別其他社會因素對學徒STW第一階段過渡的影響,對學徒的家庭背景也予以考察,選擇了兩個變量進行研究。第一個為是否擁有移民背景(父親或者母親出生在國外),第二個是父親的受教育程度(若未獲得高中資格證書則屬低教育層次),并詳細考察了這些因素對學徒的影響。
由于學徒在培訓過程中接受的是“雙元制”的職業教育與培訓形式,因此主要是從職業學校和企業培訓過程中的相關因素出發考察分析其影響程度,包括在企業(職業學校)的學習機會、企業(職業學校)工作量、企業(職業學校)學徒培訓者的教學能力等。
另外,為了評估學徒從結束培訓到進入工作世界過程中的非線性過渡的影響因素,瑞士青年調查組織選擇對學徒培訓結束2年后的工作狀況進行調查,并分析其影響因素。
(二)STW過渡風險的研究過程分析
1.從義務教育到學徒培訓的過渡
瑞士青年調查組織選取了5 000名初中畢業生作為研究對象,通過對其發放問卷并追蹤調查得出了如表1所示的統計結果。

表1 低成就青年STW過渡風險分布表
由表1可知,義務教育階段低成就學徒經歷了更高的STW過渡風險。低成就青年延期接受高中教育或者根本未接受高中教育的比例大概是36%,而高成就青年這一比例只有17%。即使低成就青年和高成就青年一樣進入學徒培訓體系,與高成就者相比,他們經歷非線性過渡的比例較高,可達40%,同時有高達18%的人不能獲得高中文憑。由此可見,在學徒制下,低成就青年面臨著更多的STW過渡風險。
另外,如果低成就青年的父母有一方不是出生在瑞士,或者其父親未獲得高中教育文憑的話,也將面臨較高的STW過渡風險。相比較而言,父親教育水平的高低相比移民背景對學徒的非線性過渡影響更大。例如,父親未接受過高中教育的青年在學徒制培訓過程中經歷非線性過渡的風險是45%,而有移民背景的學徒其非線性過渡風險是38%,因此,家庭教育背景也將影響學徒的順利過渡。相應的對于有移民背景和父親沒有接受過高中教育的學徒而言,在畢業時未能獲得職業教育與培訓證書的風險都很高。
2.學徒培訓期間的過渡
為了研究該階段學徒面臨的風險,瑞士青年組織主要對學徒培訓過程中職業學校和企業的相關因素進行了考查,包括在企業(職業學校)的學習機會、企業(職業學校)的任務量、企業(職業學校)學徒培訓者的教學能力、學徒的教育滿意度等。研究者為每個因素設計了一張量表,如有關“企業(職業學校)的學習機會”的量表是改編自1995年Prumper等人設計的KFZA(工作分析問卷),量表中包含五個條目,三個是關于工作場所的,兩個是有關職業學校的。以其中一個條目“在工作場所(或者職業學校),我學到了很多新知識”為例,使用了5個等級,從1-5分別指向“幾乎沒有”到“幾乎總是”。
采用Logistic回歸模型分析低成就學徒的非線性過渡,其中,社會人口學的風險因素(包括性別、家庭背景等)和關于直接或者延期進入學徒制的信息,包括在模型1中,模型2中主要包括教育狀況,職業學校的學習成就和教育滿意度包括在模型3中,如下頁表2所示。
相比于模型2和模型3而言,在模型1中Nagelkerkes R2的值較低。就學徒自身而言,社會人口變量及直接或者延遲進入學徒制,均不能有效預測低成就學徒的非線性風險,當加入教育情況的相關變量、學業成就指標和教育滿意度后,則能夠大大提高預測的準確性。
在模型1中,當教育條件、學業成就和教育滿意度作為控制變量時,通過社會人口學的相關因素可以較為準確地預測非線性過渡風險。相對而言,男性學徒比女性學徒經歷非線性過渡的風險低,父親未獲得高中資格證書的學徒將承擔更高的非線性過渡風險,但是與預期相反的是,有移民背景并不會增加學徒的非線性過渡風險,相反,如果控制教育條件、成就和滿意度的話,還可降低其非線性過渡風險。

表2 學徒制中非線性過渡的影響因子表
在模型2中,主要的預測因子是教育條件、在企業學習的機會、在職業學校的任務量。在工作場所,學徒參與學習的積極性和可能性越高,其經歷非線性過渡的風險越低。相反,在職業學校中的任務量則是導致學徒經歷非線性過渡風險的重要因素之一,而企業中的任務量則對其非線性過渡不產生顯著影響。在企業中培訓內容的多樣性可以增強學徒的學習動機和滿意度,而在學校的學習卻有著相反的效果。在學校如果學習任務過重,將會增加學徒的學習壓力,進而影響其順利過渡。職業學校教師和企業中培訓師傅的教學能力,在學徒培訓過程中發揮了積極作用,但是對學徒過渡路徑的選擇并不起關鍵作用。
模型3的主要預測因素是職業學校的學業成就和教育滿意度。由于學習機會對學徒教育滿意度會產生直接影響,因此教育滿意度也可以作為學徒非線性過渡風險的一個影響因子。同時職業學校的任務量也直接影響學徒學業成就的高低,因此學業成就也可作為影響因子。通過比較分析可知,與預期相反的是,職業學校的學業成就及教育滿意度的高低與學徒經歷非線性過渡風險的概率成反比。
3.從學徒到熟練工人的過渡
瑞士青年組織對畢業2年后的學徒進行了調查,調 查 其 成 為 NEET(not Education,Employment or Training)的可能性,并再次使用Logistic回歸模型對其影響因素進行了預測,結果如表3所示。
在三個模型中,職業教育與培訓證書的缺失將會增加學徒制兩年后成為NEET的風險。從模型2和模型3可以看出,當學徒結束培訓時,如果未獲得文憑,其面臨的過渡風險將比直接進入學徒制且有一個線性過渡途徑的學徒高出6倍。

表3 學徒制2年之后成為NEET的影響因子表
同時,男性學徒成為NEET的風險要高于女性學徒,該趨勢也適用于有移民背景學徒或者父親教育程度較低的學徒。可以根據學徒培訓最后一年的教育狀況進行NEET的預測,充足的學習機會以及在企業高強度的任務量可以減少成為NEET的風險。教育滿意度對學徒2年后的NEET基本不產生影響。
(一)應關注弱勢青年群體的STW過渡
這里的弱勢青年群體包括初中階段學業成就較低的低成就青年,以及來自教育背景較差家庭的青年。從以上的分析可知,在初中階段學業成就較低的青年,在STW過渡過程中將面臨更多的困難。一方面,其選擇的范圍非常有限。在學徒的招聘和選拔過程中,學徒處于被動地位,企業可以自由地選擇其所需要的學徒,而聯邦政府在這個過程中對抗社會歧視的作用是非常有限的。因此,社會培訓機會的不平等也導致部分青年在義務教育結束之后,無法順利過渡到學徒制系統中。另一方面,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工作崗位對學徒自身素質的要求越來越高,由此導致部分初中階段學業成就較差的學徒無法滿足崗位要求,從而無法獲得培訓機會,甚至即使獲得機會,中途也可能因為壓力過大而輟學,因此,需要企業和學校通力合作,對弱勢青年學徒群體予以額外的教育培養。
(二)培訓過程應符合職業教育規律
學徒的培養目的決定了其培養過程應該更加注重實踐操作技能的培養,強調“做中學”,但是一定的理論知識的學習可以幫助其掌握操作技能,有利于其未來的職業發展。因此,在學徒培訓過程中,需要合理地分配實踐操作和理論知識的學習時間,有效規劃在企業和職業學校的任務量。從以上的分析可知,相對而言,在企業的任務量越大,學徒參與實踐操作的時間越長,將越有助于其完成STW的線性過渡,而在職業學校中過重的任務量反而會挫傷學徒學習的積極性。因此,應結合職業教育的教學規律以及學生的學習特點,較多地安排學徒在真實的工作情境中學習,讓學徒通過反復的實踐操作,熟練掌握操作技能,并深刻理解理論知識,體會學習和工作的意義,并養成良好的工作態度。
(三)應為學徒提供終身學習的機會
學徒在完成初級培訓之后,仍可有機會接受高等職業教育,作為升學憑證的學徒制的資格證書此時顯得尤為重要。但是基于以上的分析可知,由于學徒中途輟學、崗位變遷或更換培訓企業都可能導致學徒不能按時獲得資格證書,將會面臨較高的STW過渡風險,并且將會影響其終身教育的發展。因此,政府、職業學校或企業需要制定相應的政策,或調整教學方式和考查方式,協助學徒獲得資格證書,為其以后的發展鋪平道路。
通過瑞士青年組織的調查分析可知,學徒初中階段學業成就的高低、家庭教育背景的好壞均會對適齡青年能否順利進入學徒培訓體系產生影響。同時,在企業和職業學校學習任務的輕重對其培訓和學習的積極性、持續性也有一定的影響。由于學徒的大部分時間均是在企業中度過的,職業教育教師的教育教學能力高低對學徒未來過渡路徑選擇的影響并不顯著。
我國在全面構建現代學徒制的過程中,應該總結瑞士學徒制成功的經驗和遇到的挫折,及時修正相應的對策方針,以此促進我國學徒制培訓體系健康、平穩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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