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的“三有動物”

孔力

所謂“三有動物”，是指被列入國家林業局頒布的《國家保護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經濟、科學研究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名錄》的動物，共計1700種，我們平時比較常見的白鷺、八哥、喜鵲、青蛙、野豬、松鼠、麻雀、野雞、野兔、蟾蜍、黃鼠狼、刺猬、壁虎和各種蛇類等均屬“三有動物”的范疇。

逮癩蛤蟆被定罪的“第一人”

2014年7月5日凌晨，在村頭附近的河溝里逮了87只蟾蜍的駐馬店市確山縣留莊鎮譚莊村村民汪某，本打算把捕捉到的蟾蜍拿到黑市上換倆錢。沒想到，他剛上公路就被巡邏的民警抓獲，87只蟾蜍被及時放生。

警方對查獲的蟾蜍進行鑒定：這種蟾蜍是生活在當地的“癩蛤蟆”，學名又叫中華蟾蜍，屬于國家保護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經濟價值、有科學研究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癩蛤蟆雖然沒有被列入國家一、二、三級野生動物保護名錄，但進入了“三有動物”名錄。雖然“三有動物”并不屬于珍貴、瀕危野生動物，但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破壞野生動物資源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六條之規定，違反狩獵法規，在禁獵區、禁獵期或者使用禁用的工具、方法狩獵，非法狩獵野生動物20只以上的，屬于非法狩獵“情節嚴重”。按照《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條的規定，可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罰金。

讓汪某沒有想到的是，這次，他因捕捉癩蛤蟆而付出了高昂的代價。他因涉嫌非法狩獵罪于7月17日被逮捕，7月29日被確山縣檢察院提起公訴。公訴機關認為，我國刑法及相關法律規定，私自捕捉“三有動物”20只以上就構成犯罪。2001年5月9日，國家林業局、公安部根據《刑法》、《刑事訴訟法》及其他有關規定，就其刑事案件管轄及立案標準進行了嚴格規定：違反狩獵法規，在禁獵區、禁獵期或者使用禁用的工具、方法狩獵，非法狩獵陸生野生動物50只以上的，為重大案件；非法狩獵陸生野生動物100只以上或者具有其他惡劣情節的，為特別重大案件。汪某非法獵捕87只癩蛤蟆，屬于在禁獵區、禁獵期破壞野生動物資源，為重大案件，情節嚴重，其行為已構成非法狩獵罪。2014年11月，法院判處汪某拘役三個月，汪某成為我國因逮癩蛤蟆不足百只被定罪的“第一人”。

河南首設禁獵期

自2000年以來，河南省林業廳相繼公布了一批禁獵區，河南過半的縣、區、市已相繼被省林業廳批準公布為禁獵區。2013年11月，駐馬店市的九縣三區已被全部劃為禁獵區。也就是說，從那時開始，在駐馬店境內各縣區的任何一個地方，也不能隨隨便便逮野生動物了。抓一只麻雀、一只壁虎，甚至一只癩蛤蟆都違法。

劃定為禁獵區后，駐馬店市曾多次執法打擊捕殺野生動物的行為。2000年，確山縣林業公安派出所查處一起非法倒賣野生動物案件，34只省重點保護野生動物獾子被解救。2013年，駐馬店的平輿等地有人用“噪音干擾”的“高科技”手段捕殺山雞、野兔，遭查處。2014年9月15日，駐馬店市林業局、森林公安局發布特殊舉措，即日起，亂捕濫獵野生動物者將被重罰，提供重大線索者獎勵1萬元。

河南省處在候鳥遷徙的中線，是野生鳥類重要的遷飛通道、停歇地、越冬地、繁殖地和棲息地。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和《河南省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辦法》，為進一步加強鳥類資源保護，2014年1月27日，河南省首發鳥類禁獵期通告。《通告》中指出，禁獵期為2014年2月1日至2019年1月31日。禁獵期間，除科學研究、疫病防控、保障航空安全等特殊情形外，各級林業主管部門對獵捕鳥類的行政許可申請一律不予審批。禁獵期間，群眾若發現亂捕濫獵等破壞鳥類野生動物資源的行為，可向林業保護部門或森林公安部門舉報。

2014年，駐馬店市森林公安局處理了幾起亂捕濫獵“三有動物”的案件。8月2日凌晨2時許，確山縣森林公安局接到舉報，有人利用粘網在該縣的留莊鎮黑劉莊村非法狩獵。森林民警驅車趕到現場，見張某在村頭張開的是伸縮網，兩只飛鳥已撞到網上。經確山縣林業技術工程師鑒定，被張某網住的兩只飛鳥為黑水雞，又名“紅冠水雞”。確山縣森林公安局辦案民警楊林說，黑水雞屬于國家保護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經濟、科學研究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張某在禁獵區使用禁止使用的狩獵工具粘網非法狩獵，其行為已構成非法狩獵罪，哪怕只是逮了一只，也要被刑拘。

網友質疑處罰嚴苛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捕獵癩蛤蟆、青蛙、壁虎、麻雀等不對，但并未意識到已經觸犯了法律。2014年9月7日22時許，被告人趙某、李某、葛某、田某等七人，駕駛一輛面包車到張橋鎮新東村，他們使用自制的捕捉器和照明設備，攜礦燈、竹竿、貼鼠板等工具，在農戶家院墻外捕捉壁虎進行銷售。7人捕捉壁虎數分別為153只、374只、309只、104只、291只、198只、260只，共1689只。

經鑒定，七人捕捉的壁虎種類均為無蹼壁虎，為國家保護的陸生野生動物“三有動物”。警方認為，根據刑法規定，捕捉20只以上野生壁虎構成犯罪，50只以上屬重大刑事案件，100只以上屬特大刑事案件。隨后，他們被警方以涉嫌非法狩獵罪刑拘、逮捕。鄢陵縣人民檢察院指控七人涉嫌犯非法狩獵罪，向鄢陵縣人民法院提起公訴。法院審理認為，被告人趙某等七人使用禁用的方法進行狩獵，破壞野生動物資源，情節嚴重，但考慮到案發后，被捕捉壁虎已全部放生，法院一審以非法狩獵罪，分別判處六名被告人（另外一人在逃，另案處理）罰金2000元。

這些案件被公布后，引起了社會廣泛關注。有網友表示，從未聽說過“青蛙、壁虎等動物受國家保護”，也不清楚抓了這些動物會違法，這樣的法規是不是過于嚴苛？網友“旭日”表示，確立禁獵區、禁獵期是好事，可惜地方林業機構在禁獵區等方面的規定常常模糊不清，且禁獵規定也只是下發下屬單位了事，少有禁獵區建立標示告知普通民眾，不少人也因此“中槍”。

和壁虎一樣，農村常見的蚯蚓也屬于“三有動物”。蚯蚓俗稱曲蟮，中藥稱地龍，地龍性寒味咸。主治高熱狂躁，驚風抽搐，風熱頭痛，目赤、半身不遂等，有科研價值；蚯蚓糞可當飼料和肥料賣錢，有經濟價值；蚯蚓能松土，能分解垃圾，蚯蚓糞是一種很好的生物肥，有益環境。按照相關法規，在禁獵區私自捕捉20條蚯蚓也構成犯罪。駐馬店市林業局和森林公安局相關負責人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也承認，人們都知道獅子、老虎不能傷害，不曉得麻雀、青蛙、癩蛤蟆逮了也違法。為此，他們印發了10萬張宣傳單，執法人員走上街頭廣泛宣傳，并通過多種渠道呼吁人們保護“三有動物”。

行政處罰與刑罰缺乏銜接

其實，自從河南的一些地方被劃定為禁獵區后，各地法院已經審理了不少此類案件。2010年9月15日上午11時許，王志然、劉衛紅及張春生等人在汝南縣西郊藥死麻雀582只。公訴機關認為，被告人王志然、劉衛紅非法獵殺禁獵區內的麻雀，其行為觸犯了《刑法》規定，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建議以非法狩獵罪追究其刑事責任。2011年1月10日，汝南縣人民法院一審判處王志然拘役四個月，判處劉衛紅拘役三個月。

2011年8月4日，商丘市睢陽區的秦某提供農藥，讓任某、鄒某等四人非法狩獵，后收購任某、鄒某等四人用農藥拌小麥毒殺的麻雀和斑鳩等鳥類共計5090只。經鑒定，被毒殺的小鳥全部為“三有動物”。法院認為，被告人秦某、任某違反狩獵法規，使用禁止的方法進行狩獵，破壞野生動物資源，情節嚴重，其行為均已構成非法狩獵罪。被告人秦某能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可以從輕處罰。被告人任某犯罪后主動投案，并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系自首，可以從輕處罰。2012年7月27日，商丘市睢陽區人民法院以犯非法狩獵罪分別判處被告人秦某罰金1.2萬元、任某罰金3000元。

2013年1月17日，被告人李某因用拌藥的小麥和玉米毒死麻雀等鳥類數百只，被虞城縣人民法院以非法狩獵罪判處罰金2000元。李某和劉某用拌藥的小麥和玉米毒殺麻雀等動物，被林業部門人員查獲，共發現麻雀數百只，灰椋鳥一只，金翅雀一只，喜鵲一只，經鑒定，上述鳥類均屬野生動物。劉某歸案后不久，李某向公安機關自首。法院審理認為，李某違反狩獵法規，使用禁用的方法進行狩獵，破壞野生動物資源，情節嚴重，其行為構成非法狩獵罪。鑒于李某主動投案，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根據其犯罪事實、性質和情節以及社會危害程度，遂依法作出了上述判決。

近年來，在禁獵區，森林公安機關在辦理這類案件時發現，行政處罰與刑罰缺乏有效銜接，沒有形成合理的處罰層次，對“禁用的工具、方法”存在不同認識。2012年12月12日，河南省澠池縣人民檢察院檢察長陳三奇在《檢察日報》撰文指出，相關部門可以根據禁用工具的危害性大小合理劃分適用行政處罰和刑罰的范圍，根據相關情節對違法行為進行區分，建議把使用彈弓、鋼絲套等危險性較小、危害不大的工具進行非法狩獵的行為列入行政處罰的范圍，使用獵槍、氣槍、毒藥以及炸藥等危險性較大的工具進行非法狩獵的行為以非法狩獵罪論處，從而形成合理的處罰層次；二是可以借鑒逃稅罪的規定，實施非法狩獵行為兩次以上的適用刑事處罰。同時，建議相關行政部門對非法銷售禁用狩獵工具的行為進行查處并給予行政處罰。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