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德廣

作者簡介:漢族,1946年12月出生于洱源縣茈碧湖鎮(zhèn)巡檢司村。1970年云南大學物理系畢業(yè)后參加工作,先教書,后從政。歷任過副縣長、縣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州科委主任、縣委書記、師專黨委副書記、州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等職。現(xiàn)退休,寓居昆明,從事“南詔史探”系列研究,為大理學院民族文化研究所特約研究員。已出版《南詔德化碑探究》、《南詔國史探究》、《大理國王室探究》、《彩云南文史探究》等專著。《南詔史料輯要與校按》、《南詔野史輯最與校按》、《南詔野史新編與校注》、《南詔史探選題與專論》即將出版。
撰寫于“大元宣光六年”(公元1376年)的《重建陽派興寶寺續(xù)置常住記》,依《大理叢書·金石篇》(卷一)輯出,用民國戊子(三十七年,公元1948年)《姚安縣志·卷五十六·金石志·碑碣》錄文,以及其拓片、照片等校訂。校訂及說明文字,置于括號內;斷句、標點略異。《重建陽派興寶寺續(xù)置常住記》,附刻于落款為“元亨(大理國第十八世皇帝段智興年號)二年歲在丙午(公元1186年)七月十五日”的《興寶寺德化銘并序》石碑背面,另有三行刻于碑的右側。《興寶寺德化銘并序》的左側,則刻有同為“元亨二年”的《褒州陽派縣稽肅靈峰明帝記》。這通罕見的一石三文之碑,原立于“姚安縣陽派鎮(zhèn)陽派村”興寶寺,寺早毀,現(xiàn)在安置在“德豐寺”門前,建有“德化銘碑亭”特予以保護。
重建陽派興寶寺續(xù)置常住記
威楚定遠縣北山住持講主用源撰
前鶴慶路知事楊吉圓書丹
姚安路,古名弄棟州(川),漢武帝時立為姚州。唐玄宗開元中,巂(音“瀡”)州都督張守素破西南夷,以張虔陀為州都督,或云刺史。天寶九載,蒙氏閣羅鳳攻殺虔陀,自是遂為蒙氏所據(jù)。至大理段氏立為統(tǒng)矢府,又號姚府,即八府之一。又至段正嚴時,封相國公高泰明之子明清為演習,即漢之節(jié)度使也。雲(yún)南自蒙氏十三世,曆鄭趙楊三姓,未幾而複(覆)。至段思平,有國以來號神武王。以高氏為大有功,而府郡州縣皆封高氏子孫,而名山大剎皆其所創(chuàng)也。及皇元奄有天下,前總管高武德以天曆戊辰入覲闕庭,文宗皇帝嘉其世濟忠孝,自遠述職,賜衣,尚方賜鞍轡,尚乘、楮幣、彩段稱是。命升姚州為姚安路,拜明為姚安路軍民總管,授武德將軍,直隸省府,聲振諸侯,俾世襲之,今為大郡。郡治之西行十五里,有附庸曰陽派;有梵剎焉,曰興寶寺,乃昔右族布燮楊禎所創(chuàng),而大理上公高踰城光之所重修。今大理宣慰司同知副都元帥高侯者,乃昔威楚演習高升 之後;廣嚴寺亦當時之傑創(chuàng),而不幸寺及宗廟煨燼於乙巳之兵火。何疾威上帝,其命之多辟耶!高侯別業(yè),世居陽派,賦性慈惠而留心佛教,尤竭力於此寺。既而創(chuàng)立寶坊,續(xù)置莊田,印塑經(jīng)像,鐘盤(磬)法具,罔不畢集。晨夕熏修之僧,不減於一十七八。梵貝鈴螺,祝贊國家康泰。雖干戈擾攘之際,諸郡寺院摧毀過半,而茲寺賴侯之篤信,得以安全。雲(yún)南自庚寅以來,王綱解紐,國異政,家殊俗。馴至段平章薨,殘刻之流妄動邊釁,上下交兵,民墜塗炭。侯克以私濟公,賑窮貸乏,而功居多。當時因功,仕至明威將軍,姚安路同知,次任攝行本路安撫事,今造(進)階副都元帥。侯諱實,字信山。先世鄯闡演習高智升,贈匡國總事。侯之十二世孫侯遣介走書徵文於定遠北山,予嘉其誠意,不揆膚淺,輒為書其梗概云。
時歲在丙辰夏四月癸卯,唯止庵用源記。
峕大元宣光六年丙辰孟秋上旬吉日碑。蒼山石匠提舉楊通刊。
一本寺常住,東南止大路河,西北止山頂。洗馬塘第三方尾蘭盆經(jīng)地壹雙,東南北佉,西高元帥,系善公種。
一在廓李慶善施神前香壹城,錢口(貝字旁,右八字,貝幣)壹仟伍百卉,系楊祥、楊護等總接古跡諸人施金容燈香祭祀田土。
一溫水蔓甸補漏廟宇壹雙,東南西奴禾,北龍泉,系奴禾種。
一羊眼淜(“淜”,白族語,音“崩”,水塘)內佛神金容地壹雙,東西北淜,本寺種。
一後增下甸內田地壹雙,東王通,南江,西自鳴,北佉,本寺種。
一張奴施太邑下神金容並祭地壹雙,東南李政,西宅,北佉(音“區(qū)”,或“恰”平聲,不知何意),楊祥種。
一軍賢明施淜門最神金容地貳角,東南王通,西楊宗,北道,官升種。
一施奴慶施白蒿場甸金容地壹雙,東奴松,南撫局,西宗主,北道,楊祜種。
一楊祜、楊寺、楊祥地叁雙,當穀叁碩(通糧食計量單位“石”)。
一大理段信苴義(為第七世“段氏總管”)施本甸神金容並祭地三雙,東淜,南西官地,北那懷,楊祥、楊祜、楊寺種。
一楊智生施水井上神金容地貳角,東道,南北水佉,西興順,楊護種。高元帥實續(xù)施地肆拾叁雙,鐘磬、螺鈴、雲(yún)拔(鈸),駈(驅)婦壹名,女四禺,故住持道源駈夫壹名,迦羅口口口口口佛神前香貳城,地貳雙,東南北佉,西本主,系本寺種。
一宅開地壹雙,內神金容地貳角。
一王香城地貳角,東西本主,南北道,本寺並楊成種。
一第一第二方內地肆雙,計壹拾玖畝,東西本主,南北佉,充常住並藥師佛前香火。
一小城頭莊東地陸雙,東西本主,南佉,北江,本寺種。大姚保梨力莊地三拾雙,內一處江丘貳拾陸雙貳角,東西北江,南山;一處佉外壹雙,東楊奴,南江,西北至佉;一處江外三雙,內除施護我寺壹雙,本寺貳雙,東佉,南西江,北護我寺地;一處江北貳角,東道,南禾生,西江,北自香。
一高州判長施白塔邑甸地壹雙,東俸,南佉,西官寺,北楊宜。
諸人續(xù)施:李軍、王政、男奴藥地貳雙,一處口(單人旁,有茄字)善甸神前香地貳角,東本主,南西北佉;一處白塔邑甸壹雙貳角,東北佉,南江,西淜增。
一甸酋奴施白塔邑甸地壹雙,東奴通,南北佉,西淜汪。
一李佛寶珠施白蒿場捨下地壹雙,東官竜,南北佉,西善定。
一張奴男、張長、張角施羊眼淜上地貳角,東官政,南山,西杜生,北佉。
一長壽塝村石德壽廠張慶將元買到李勝處塔鏡淜內地壹段計三雙,東北道,南淜,北佉,充常住。(郭惠青錄文)
注:
1、《重建陽派興寶寺續(xù)置常住記》碑文,直行楷書,文32行,行12~45字。
2、巂州:《康熙字典》注:“巂,音‘瀡,越巂,郡名。”即唐置“巂州越巂郡”。《康熙字典》也輯有:“瀡,音SUI。”顯然,“巂”是一個少數(shù)民族語的漢字記音,而“瀡”則既記音,又表意。竊以為,“巂”是白族語,水的意思。
3、“佉”:該字在“常住記”部分頻頻出現(xiàn),但不知其意。《康熙字典》有此字,但釋意都與此無關。讀音有“區(qū)”和“恰”平聲兩個,竊以為是少數(shù)民族語,但不知是什么語種。從記述寺廟“常住”地產內容判斷,是否為“無主荒地”、“荒灘”,或者是自家地界的意思?還望識者指教。
4、大理段信苴義:是“大理路軍民總管府”第七世“段氏總管”。胡蔚《增訂南詔野史》記載:“是年(指至順三年),阿容木叛于中慶(今昆明),義助兵平之,功升參政。”所謂“參政”,指云南諸路行中書省參知政事,即副省長。
《重建陽派興寶寺續(xù)置常住記》,雖說是“續(xù)置常住記”,但卻與同類碑文不同。不是只限于“常住記”內容,前面撰有既關乎姚安,且涉及唐、宋、元云南歷史,且內含非常豐富,而很少有贊詞虛論的一篇重要歷史文獻,很值得細加探討與知曉。好文終共賞,現(xiàn)按文意,逐一品析。
1、“姚安路,古名弄棟州(川),漢武帝時立為姚州。”
目的是追溯姚安地區(qū)沿革,但這兩個“州”說,都不確。從益州郡,武帝元封二年開。戶八萬一千九百四十六,口五十八萬四百六十三。縣二十四:滇池、雙柏、同勞、銅瀨、連然、俞元、收靡、谷昌、秦臧、邪龍、味、昆澤、葉榆、律高、不韋、云南、巂唐、弄棟、比蘇、賁古、毋掇、勝休、健伶、來唯。(《漢書·地理志》)等歷代“地理志”記載知,“古名弄棟州”及“漢武帝時立為姚州”,都無依據(jù),不符史實。自漢武帝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開疆首置“弄棟縣”,屬益州郡;到三國時期“蜀漢”丞相諸葛亮“平南中”,新置“云南郡”,改隸之,直至隋朝,行政建置皆為“縣”,都不是“州”。民國《姚安縣志》所謂“弄棟置縣,自漢伊始”和“弄棟兼有楚雄、姚州、大姚、鎮(zhèn)南(今南華)、定遠(今牟定)、廣通、元謀各州縣”是正確的,縣治地在姚安,也一直沒變。
“弄棟”地名,是什么語言?有什么含義?是很值得弄清的歷史問題。民國《姚安縣志·卷一·輿地志·疆域》錄清·呂吳調陽著《漢書地理志詳釋》注解:“‘棟本作‘東。活(注:疑作河)東也。龍川江北對蜻蛉川,向右拈,活東左承而弄之也。”看來,不免牽強。樊綽《蠻書·城鎮(zhèn)第六》,關于“弄棟節(jié)度”鎮(zhèn)城這樣記載:弄棟城,在故姚州。川中,南北百余里,東西三十余里,廢城在巖山上。當川中有平巖五六頃,新筑弄棟城在其上。管雜蠻數(shù)部落,悉無漢人,姚州百姓,陷蠻者,皆被移隸遠處。而《蠻書·名類第四》則記載:弄棟蠻,則白蠻苗裔也。本姚州弄棟縣部落,其地舊為褒州。嘗有部落首領為刺史,有誤毆殺司戶者,為府城問罪,遂率家眾北走,后分散在磨些江(金沙江)側,并劍(今劍川縣)、共(野共,今鶴慶縣)諸川悉有之。余部落不去,當天寶中,姚州刺史張乾陀守城拒戰(zhàn),陷死殆盡。
貞元十年(公元794年),南詔異牟尋(第六世王)破掠吐蕃城邑,收獲弄棟城,遷于永昌之城(今保山市)。青蛉蠻,亦白蠻苗裔也,本青蛉縣(今大姚一帶)部落。天寶中,嶲州初陷,有首領尹氏父兄子弟相率,南奔河賧(今大理市),閣邏鳳厚待之。貞元年中,南詔清平官尹輔酋、尹仇寬,皆其人也。衣服、語言,與蒙舍略同。
統(tǒng)而觀之,竊以為,“弄棟”是白族語,“一條龍”的意思。姚安境內的主要河流稱名“龍川江”,以及大龍口、龍崗等以“龍”命名的地名,似為證明。不揣冒昧,拋磚引玉。
2、“唐玄宗開元中,巂州都督張守素破西南夷,以張虔陀為州都督,或云刺史。”
有此史實,只是時間不具體,姓名用字有誤,史實易混、官職今人不太知曉。關于“破西南夷”的時間,《舊唐書·本紀第八·玄宗上》有明確記載:即唐玄宗李隆基開元十七年(公元729年)二月丁卯,巂州都督張審素攻破蠻,拔昆明城及鹽城(兩城都在今四川鹽源縣,非今昆明,且當時還不稱昆明),殺獲萬人。
由以上記載知:一,“巂州都督”的姓名是張審素,碑文用“守”誤。二,“以張虔陀為州都督”,什么州不明。不知唐代西南歷史的讀者,可能就不知是《唐書》“地理志”中所謂“云南姚州郡”的“姚州都督府”的都督,而誤以為“以張虔陀為(巂)州(都督府)都督”。三,“都都”,官職名,東漢末才有此稱,為軍事長官或領兵將帥。至于“刺史”官職,西漢時即設,武帝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年)將全國分為13部州,置刺史。刺史秩600石,官階低于郡守。掌巡察,于每年秋天分巡州內各地,“六條問事”,即以六條規(guī)定考察郡國官員。東漢靈帝時,各地起義,為加強鎮(zhèn)壓力量,于中平五年(公元189年)改刺史為牧,往往派朝中如九卿等大臣出領,權勢至大,地位較郡守為高,職掌一州的軍政大權,后代沿置。自三國至南北朝,各州也多置刺史,一般以都督兼任。隋、唐時期,刺史為一州的行政長官。唐代的節(jié)度使、觀察使兼領駐在地的州刺史,所轄境內的州刺史都是他的屬官,刺史職位漸輕。故所謂“或云刺史”,就是說,張虔陀在“姚州云南郡”任“都督”時,兼任“姚州”刺史,還管轄其它羈縻州,故也可以稱“刺史”或“太守”。“姚州”所轄羈縻州最多的時候,是武則天“大周國”時期神功元年(公元697年),達57州。
3、“天寶九載(公元750年),蒙氏閣羅鳳攻殺虔陀,自是遂為蒙氏所據(jù)。”
“虔陀”是個什么樣的人物?南詔國第五世王蒙閣羅鳳為什么要“攻殺虔陀”?殺了虔陀,“姚州”就為“蒙氏所據(jù)”?歷史事態(tài)真的就這么簡單?事實并非如此,這涉及的是因“奸佞亂常”引發(fā)“天寶之戰(zhàn)”,而使唐朝的“姚州云南郡”被南詔國“所據(jù)”的歷史,實際上共經(jīng)五次戰(zhàn)事,長達8個年頭。
所謂“虔陀”,姓張。是個什么人物,為什么殺他?《新唐書·列傳第一百死十七上·南詔上》是這樣說的:南詔(第四世王蒙皮羅閣)嘗與妻子謁都督(姚州都督張虔陀),過云南(姚州云南郡),太守張虔陀私之,多所求丐,閣邏鳳不應。虔陀數(shù)詬靳之,陰表其罪。由是忿怨,反,發(fā)兵攻虔陀,殺之。
為什么反?怎么攻?怎么殺?一是不具體,二是不全面。但是,卻十分重要,因為這是唐朝、南詔關系的重要事件,是“天寶之戰(zhàn)”爆發(fā)的直接誘因。在唐朝、南詔、吐蕃、東爨諸方當事人基本還健在的大歷元年(公元766年),公開立于國門之外以明白告示天下的《德化碑》,后世稱名《南詔德化碑》,所說不會虛假,記載應該是實事求是的:
越嶲(嶲州越嶲郡,治今四川西昌)都督張虔陀,嘗任云南(姚州云南郡,治今姚安縣)別駕(官名,佐吏、助手),以其舊識風宜,表奏請為都督。而反誑惑中禁(皇宮),職起亂階。吐蕃,是漢積仇,遂與陰謀,擬共滅我,一也。誠節(jié),王(第五世王蒙閣邏鳳,下同)之庶弟(妾生之弟),以其不忠不孝,貶在長沙(今彌渡縣),而彼奏歸(歸王室,歸職位),擬令間我,二也。崇道(反唐朝的“東爨”六酋頭之一),蔑盟構逆,罪合誅夷,而卻收錄與宿,欲令仇我,三也。應與我惡者,并授官榮;與我好者,咸遭抑屈,務在下我,四也。筑城收質,繕甲練兵,密欲襲我,五也。重科白直(“直”通“值”,即白值公差,不得報酬),倍稅軍糧,征求無度,務在敝我,六也。于時,馳表上陳,縷申冤枉。皇上照察,降中使(皇宮宦官)賈奇俊詳覆。屬豎臣無政,事以賄成;一信虔陀,共掩天聽,惡奏我將叛。王,乃仰天嘆曰:“嗟我無事,上蒼可鑒。九重天子,難承咫尺之顏;萬里忠臣,豈受奸邪之害?”即差軍將楊羅顛等,連表控告。豈謂,天高聽遠,蠅點成瑕;雖布腹心,不蒙矜察。管內酋渠等,皆曰:“主辱臣死,我實當之。自可齊心戮力,致命全人。安得知難不防,坐收傾敗?”于此,差大軍將王毗雙、羅時、牟苴等,楊兵送檄,問罪府城(姚州都督府,駐今姚安)。自秋畢冬,故延時序,尚佇朝命,冀雪事由。豈意,節(jié)度使鮮于仲通,已統(tǒng)大軍取南溪(今四川南溪)路下;大將軍李暉,從會同(今四川會理)路進;安南(安南都護府,駐今越南河內)都督王知進,自步頭(今建水)路入。既數(shù)道合,勢不可守株。乃,宣號令,誡師徒;四面攻圍,三軍齊奮;先靈冥佑,神炬助威;天人協(xié)心,軍郡全拔;虔陀飲鴆,寮庶出走。王以惡止虔陀,罪豈加眾;舉城移置,猶為后圖。即便就安寧(今安寧市),再申忠懇。城使王克昭,執(zhí)惑昧權,繼違拒請。遣大軍將李克鐸等,帥師伐之,我直彼曲,城破將亡。而,仲通大軍,已至曲靖(曲州、靖州,今昭通、曲靖地區(qū))。又差首領楊子芬并與云南錄事參軍姜如之,赍狀披雪:“往因張卿讒構,遂令蕃漢生猜,贊普,今見觀釁浪穹(今洱源縣),或以眾相威,或以利相導,倘若蚌鷸相守,恐為漁父所擒。伏乞,居存見亡,在得思失;府城復置,幸容自新。”仲通,殊不招承,勁至江口(西洱河口)。我又切陳丹款,至于再三。仲通拂諫,棄親阻兵;安忍吐發(fā),唯言屠戮。行使,皆被詆呵。仍前差將軍王天運,帥領驍雄,自點蒼山西,欲腹背交襲。于是,具牲牢,設壇墠,叩頭流血曰:“我自古及今,為漢不侵不叛之臣。今,節(jié)度背好貪功(欲滅藩屬性質的南詔國而置為唐朝正式郡縣的邊功),欲致無上無君之討,敢昭告于皇天后土!”史祝盡詞,東北稽首;舉國痛切,山川黯然;至誠感神,風雨震霈。遂,宣言曰:“彼若納我,猶吾君也;今不我納,即吾仇也。斷,軍之機;疑,事之賊。”乃召卒伍,撊然登陴(有垛的城墻)。謂左右曰:“夫至忠不可以無主,至孝不可以無家。”即差首領楊利等,于浪穹,參吐蕃御史論若贊。御史,通變察情,分師入救。時,中丞大軍,出陳江口。王,審孤虛,觀向背;縱兵親擊,大敗彼師。因命長男鳳迦異、大軍將段全葛等,于丘遷和,拒山后贊軍。王天運,懸首轅門;中丞,逃師夜遁。軍吏欲追之,詔曰:“止!君子不欲多上人,況敢凌天子乎?茍自咎,社稷無殞,多矣!”既而合謀曰:“小能勝大禍之胎,親仁善鄰國之寶。”遂,遣男鐸傳、舊大酋望趙佺鄧、楊傳磨侔及子弟六十人,赍重帛珍寶等物,西朝,獻凱。屬贊普仁明,重酬我勛效。遂,命宰相倚祥葉樂,持金冠、錦袍、金寶帶、金帳床、安扛傘、鞍銀獸及器皿、珂貝、珠毯、衣服、馳馬、牛靴等,賜為兄弟之國。天寶十一載正月一日,于鄧川(指鄧川城,在今德源山),冊詔為贊普(吐蕃國王號)鐘(兄弟)南國大詔;授長男鳳迦異大瑟瑟告身,都知兵馬大將;凡在官僚,寵幸咸被。山河約誓,永固維城。改元為:贊普鐘元年。
唐于“天寶十載,夏四月,劍南節(jié)度使鮮于仲通將兵六萬討云南(南詔國)”(《舊唐書·本紀第九·玄宗下》)的“天寶之戰(zhàn)”的第一次戰(zhàn)役,以統(tǒng)帥鮮于仲通“中丞,逃師夜遁”,棄六萬大軍于不顧,乘黑夜?jié)撎樱砸蛔吡酥Y束。
南詔國并不想反,更不想戰(zhàn)。一,在“差軍將楊羅顛等,連表控告”,卻因“豈謂天高聽遠,蠅點成瑕”,雖然表達了滿腹的誠心,但“不蒙矜察”的情況下,才“楊兵送檄,問罪(姚州都督)府城。”但是,仍然“自秋畢冬”,故意拖延時間,目的是等待“朝命,冀雪事由。”然而,二,“豈意,節(jié)度使鮮于仲通,已統(tǒng)大軍”分三路進入南詔國。在“勢不可守株”的情況下,才將姚州都督府鎮(zhèn)軍及姚州云南郡的“軍、郡(機構)全拔”,鑒于張虔陀已經(jīng)“飲鴆”自殺,所以特“放(他的)寮庶出走”。因為“惡止虔陀,罪豈加眾?”并且將姚安民眾因姚安城在戰(zhàn)火中已毀而“舉城移置,猶為后圖”,即容后跟唐朝說清原因而“繼好”。三,于是立即就到“安寧,再申忠懇。”但是,“城使王克昭(卻)執(zhí)惑昧權,繼違拒請。”因而才出兵“伐之”,以致安寧“城破將亡”。本想到此為止。然而,四,就在這時,鮮于仲通自己率領的“大軍,已至曲靖。又差首領楊子芬并與云南錄事參軍姜如之”,帶著文書,以企圖說明問題,讓鮮于仲通明白:“往因張卿(張虔陀)讒構,遂令蕃(吐蕃國)漢(唐朝)生猜,贊普(吐蕃國王),今見觀釁浪穹(今洱源縣),或以眾相威,或以利相導,倘若蚌鷸相守,恐為漁父所擒。伏乞,居存見亡,在得思失”,愿意將姚安“府城復置,幸容自新。”可是,鮮于仲通就是不聽,“勁至江口”,徑直挺進到西洱河。五,即使如此,“我又切陳丹款,至于再三。仲通拂諫,棄親阻兵;安忍吐發(fā),唯言屠戮。行使,皆被詆呵。仍前差將軍王天運,帥領驍雄,自點蒼山西,欲腹背交襲。”既然兵臨城下,兩面夾襲,不得而已才自衛(wèi)反擊。結果,“殊不招承”的唐軍統(tǒng)帥鮮于仲通“逃師夜遁”。其實,也不是鮮于仲通不明事理,不曉厲害。只因他是靠賄賂、投資楊國忠起家,他只能別無選擇地執(zhí)行楊國忠那以“建立邊功”而“務求進官榮”的指令。
雖然姚安府城被毀,“軍郡全拔”,但吐蕃國和南詔國都沒有占領的意思。只因楊國忠一伙欲蓋彌彰,“敗以捷聞”,并鼓動恢復“姚州都督府”。于是,引發(fā)南詔國“恐為后患”而主動予以應對的“天寶之戰(zhàn)”的第二次戰(zhàn)役,即:南詔國贊普鐘二年(唐天寶十二載,為公元753年),(由于楊國忠蒙蔽)漢帝(唐玄宗李隆基)又命漢中郡太守司空襲禮、內史賈奇俊,帥師再置姚府,以將軍賈瓘為都督。僉曰:“漢不務德,而以力爭。若不速除,恐為后患。”遂差軍將王丘各,絕其糧道;又差大軍將洪光乘等;(吐蕃國)神川都知兵馬使論綺里徐,同圍府城。信宿未逾,破如拉朽;賈瓘面縛,士卒全驅。(《南詔德化碑》)
雖然枉費心機,又一次慘敗,但楊國忠仍然騎虎難下,盡管鉆營得身為“兵部侍郎兼御史(朝廷丞相)中丞(皇宮官員)兼領劍南節(jié)度使”(《舊唐書·本紀第九·玄宗下》)的權勢,但維恐真相敗露,為了在“前朝(朝廷)后宮(皇宮)”中繼續(xù)封鎖消息,繼續(xù)玩弄“敗以捷聞”的花招,便推病耍滑在京,以李宓為劍南留后(代理),再次瞞天過海,發(fā)起“再伐云南”的“天寶之戰(zhàn)”的第三次戰(zhàn)役:南詔國贊普鐘三年(天寶十三載,公元754年),(誘使)漢(唐朝)又命前云南都督兼侍御史李宓、廣府節(jié)度使何履光、中使薩道懸遜,總秦隴(今兩陜地區(qū))英豪,兼安南(安南都護府,今越南北部)子弟,頓營壟坪(今洱海東岸),廣布軍威。乃舟楫備修,擬水陸俱進。遂,令軍將王樂寬等,潛軍襲造船之師,伏尸遍毗舍之野。李宓,猶不量力,進逼鄧川。時,神川(指吐蕃國神川節(jié)度)都知兵馬使論綺里徐來救,已至巴蹻山(洱源縣境內的羅坪山)。我(南詔國)命大軍將段附克等,內外相應,競角競沖。彼,弓不暇張,刃不及發(fā);白日晦景,紅塵翳天;流血成川,積尸壅水;三軍潰衄,元帥(李宓)沉江。詔(第五世王蒙閣邏鳳)曰:“生,雖禍之始;死,乃怨之終。豈顧前非,而忘大禮?”遂,收亡將等尸,祭而葬之,以存恩舊。(《南詔德化碑》)
對唐朝“再乏云南”的“天寶之戰(zhàn)”的第三次戰(zhàn)役,《舊唐書·本紀第九·玄宗下》有記載,但僅寥寥數(shù)語而已:天寶十三載六月乙丑朔,侍御史、劍南留后李宓率兵擊云南蠻于西洱河,糧盡軍旋,馬足陷橋,為閣羅鳳所擒,舉軍皆沒。“糧盡”是實,“軍旋”可不確。別的不說,與“舉軍皆沒”就自相矛盾。對“天寶之戰(zhàn)”的第三次戰(zhàn)役及楊國忠弄權瀆職,接二連三地引發(fā)與南詔國間的戰(zhàn)事,《資治通鑒·唐紀三十二》作了如下令人深思的記述:天寶十三年,六月乙丑朔,侍御史,劍南留后李宓將兵七萬擊南詔。閣羅鳳誘之深入,至大和城(今大理市太和村一帶),閉壁不戰(zhàn)。宓糧盡,士卒罹瘴疫及饑死什七八,乃引還。蠻追擊之,宓被擒,全軍皆沒。楊國忠隱其敗,更以捷聞,益發(fā)中國兵討之,前后死者幾二十萬人,無敢言者。上嘗謂高力士曰:“朕今老矣,朝事付之宰相,邊事付之諸將,夫復何憂!”力士對曰:“臣聞云南數(shù)喪師,又邊將擁兵太盛,陛下將何以制之!臣恐一旦事發(fā),不可復救,何謂無憂也!”上曰:“卿勿言!朕徐思之。”
其實,人治家天下的“朝事付之宰相,邊事付之諸將”,失控而“何以制之”的憂患,以及“天寶之戰(zhàn)”在“云南(南詔國的)數(shù)喪師”的事實,還有安祿山等“邊將擁兵太盛”的情況,唐明皇(玄宗)李隆基都心知肚明,不是“無憂”,而是因其“務廣地”,于是“開元、天寶之際,宇內謐如,邊將邀寵,競圖勛伐”而導致的尾大不掉,積重難返,作繭自縛的“藩鎮(zhèn)割據(jù)”的軍政局面,已不好解決,而且恐造成一發(fā)而不可收拾的局面,故告戒高力士:“卿勿言!朕徐思之。”不無聽天由命,留給后世解決的態(tài)度。
由這一史料知:楊國忠“隱其敗,更(一再)以捷聞,益(更多地征)發(fā)中國兵討之,前后死者幾(近)二十萬人”,還不包括后勤保障的役夫。勞民傷財、禍國殃民,其實朝廷內外,不是不知,而是“無敢言者”。因為:國忠為人強辯而輕浮,無威儀。既為相,以天下為己任,裁決機務,果敢不疑;居朝廷,攘袂扼腕,公卿以下,頤指氣使,莫不震懾。自侍御史至為相,凡領四十余使。臺省官有才行時名,不為己用者,皆出之。(《資治通鑒·唐記三十二》)
眾所周知的白居易《新豐折臂翁》一詩,就是以文學形象深刻揭露:楊國忠“奸佞亂常”,為“妄邀邊功”以達個人“務求進官榮”的一己目的,不惜將大唐王朝拖入“伐云南”的戰(zhàn)車,而強行征募兵役的慘景。《資治通鑒·唐紀三十二》對此作了有根有據(jù)的記載:制(帝王詔書或國家制度、規(guī)定)大募兩京及河南、北兵,以擊南詔。人聞云南多瘴癘,未戰(zhàn)士卒死者什八九,莫肯應募。楊國忠遣御史分道捕人,連枷送詣軍所。舊制,百姓有勛者免征役,時調兵既多,國忠奏先取高勛。于是,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聲振野。
“天寶”年間發(fā)生的這三次戰(zhàn)役,史稱“天寶之戰(zhàn)”。但是,由楊國忠擬滅掉南詔國,擬將南詔國地域納入唐朝版圖,成為正式郡縣的一意孤行的“妄邀邊功”行徑,引發(fā)的唐朝與南詔國間的戰(zhàn)事,還沒有結束。在唐肅宗至德年間,還發(fā)生了兩次戰(zhàn)役。《南詔德化碑》記載:南詔國贊普鐘五年(唐肅宗至德元年,為公元756年)范陽節(jié)度使安祿山竊據(jù)河洛,開元帝(唐玄宗)出居江劍(今四川成都)。贊普差御史贊朗羅于恙結,赍敕書曰:“樹德務滋長,去惡務除本。越嶲(指越嶲都督,駐今西昌)、會同(指會川都督,駐今會理),謀多在我。圖之,此為美也!”詔(蒙閣邏鳳),恭承上命,即遣大軍將洪光乘、杜羅盛、段附克、趙附于望、羅遷、王遷、羅奉、清平宮趙佺鄧等,統(tǒng)細子潘(各駐外鎮(zhèn)守小城的軍隊),從昆明路,及宰相倚祥葉樂、節(jié)度尚檢贊,同伐越嶲。詔親帥大子潘(駐國都大城的國王直屬軍隊),圍逼會同。越嶲,固拒被夷;會同,請降無害。子女玉帛,百里塞途;牛羊積儲,一月館谷。
六年,漢(唐朝)復置越嶲,以楊廷琎為都督,兼固臺登(今四川瀘沽)。贊普使來曰:“漢今更置越嶲,作援昆明。若不再除,恐成滋蔓。”既舉奉明旨,乃遣長男風迦異,駐軍瀘水,權事制宜。令大軍將楊傳磨侔等,與軍將欺急歷如,數(shù)道齊入。越嶲再掃,臺登滌除;都督見擒,兵士盡擄。于是,揚兵邛部,而漢將大奔;回旆昆明(昆明縣、昆明城,唐朝置,今四川鹽源),傾城稽顙。可謂:紹家繼業(yè),世不乏賢;昔十萬橫行,七擒縱略,未足多也。
由上可知,從天寶九載(公元750年)至贊普鐘六年(即唐肅宗至德二年,為公元757年),先后歷經(jīng)五次爭戰(zhàn),跨度8個年頭的時間,唐朝在今云南境內設置的唯一一個正式的州、郡:“姚州云南郡”,才終因楊國忠一伙“妄邀邊功”的不僅一而再,再而三,而且三至五,而“遂為蒙氏所據(jù)”。
4、“至大理段氏立為統(tǒng)矢府,又號姚府,即八府之一。”
眾所周知,“大理”即宋代大理國,為段思平所開創(chuàng)造,公元938年建元紀年,到公元1253年被蒙古國可汗憲宗的親弟忽必烈統(tǒng)率的軍隊所滅,有國315年;含其間高升泰得第十四世皇帝段正明“禪位”而擁國2年。大理國的“八府”為:永昌、騰沖、謀統(tǒng)、建昌、會川、弄棟、威楚、善闡。也稱“統(tǒng)矢府”的“姚府”,原稱“弄棟府”,即南詔國時代的“弄棟節(jié)度”轄區(qū)。
5、“又至段正嚴時,封相國公(丞相)高泰明之子明清為演習,即漢之節(jié)度使也。”
段正嚴,是大理國第十六世皇帝。關于“演習”,《新唐書·列傳第一百四十七上·南詔上》記載:大府主將曰演習,副曰演覽;中府主將曰繕裔,副曰繕覽;下府主將曰澹酋,副曰澹覽;小府主將曰幕撝,副曰幕覽。府有陀酉,若管記,有陀西,若判官。
由此可知,《重建陽派興寶寺續(xù)置常住記》:“演習,即漢之節(jié)度使也”的解釋,對進一步理解大理國“八府”的軍政節(jié)度性質,及南詔國“外則有六節(jié)度”及“兩都督”的建置分大、中、小府和主、副將的職務稱名,有了更深廣、更貼切的理解。
6、“云南自蒙氏十三世,歷鄭趙楊三姓,未幾而復至段思平,有國以來號神武王。”
“云南”,指唐朝封授第四世王蒙皮邏閣為“云南王”,從而認可其為“云南”藩國,但蒙氏建號的是“蒙國”、“南國”及“自稱南詔”(南王),而后世則稱名為“南詔國”。蒙氏王室自細奴邏于公元649年由“白子之國”的“云南國詔(王)”張樂進求“遂妻以女,舉國遜之”,歷邏盛、盛邏皮、皮邏閣、閣邏鳳、鳳伽異之子異牟尋、尋閣勸、勸龍晟、勸利晟、豐佑、世隆、隆舜,至舜化貞,公元902年被鄭氏所篡,共十三世,254年。鄭氏“大長和國”歷三世:買嗣、仁旻、隆亶,公元928年,被楊干貞擁清平官(宰相)趙善政滅,有國26年;被利用的趙善政,號“大天興國”,僅10月,即被早有預謀的楊干貞取而代之;楊干貞號“大義寧國”,也不過8年。三姓一篡再篡的動亂期,總共35年而已。所以說“未幾復至段思平”,開創(chuàng)“大理國,建元文德,仍都大理”而“號神圣文武皇帝”。
7、“以高氏為大有功,而府郡州縣皆封高氏子孫,而名山大剎皆其所創(chuàng)也。”
高氏的“大有功”有兩個方面。一是出謀獻策,幫助段思平開創(chuàng)大理國;二是雖因段氏禪讓得國而又“還其故物”,都擬另文論說。“而府郡州縣皆封高氏子孫,而名山大剎皆其所創(chuàng)也”的贊頌,“皆”說過之,但“多”則是事實。
8、“及皇元奄有天下,前總管高武德以天歷戊辰入覲闕庭,文宗皇帝嘉其世濟忠孝,自遠述職,賜衣,尚方賜鞍轡、尚乘、楮幣、彩段稱是。命升姚州為姚安路,拜明為姚安路軍民總管,授武德將軍,直隸省府,聲振諸侯,俾世襲之,今為大郡。”
關于“升姚州為姚安路”,是元朝末年元朝及在云南的執(zhí)政者梁王、段氏總管及高氏之間的一個重要政治博弈問題,已擬另文介紹。
9、“郡治之西行十五里,有附庸(指小城)曰陽派;有梵剎焉,曰興寶寺,乃昔右族布燮楊禎所創(chuàng),而大理上公高踰城光之所重修。”
所謂“陽派”,南詔、大理國時曾“設袞州陽派縣”,大理國置為“陽派郡”,民國時期有“陽派鎮(zhèn)”,今為官屯鄉(xiāng)。
至于“右族布燮楊禎”:“右族”為望族、大族;“布燮”為南詔國、大理國的清平官之一,相當于中原朝廷的副宰相;而楊禎,從《興寶寺德化銘并序》知,為“大蒙知軍事布燮”,即“大蒙國”(南詔國)負責國防軍事的副宰相。
而“重修”興寶寺的“高踰城光”,是因大理國第十四世皇帝段正明“禪讓”,于是得國為帝兩年的高升泰的五世孫,即:升泰(得國為帝)—泰明(大理國相國,即宰相,明公)—明清(定遠將軍)—踰城升(牧公)—踰城光。“踰城”是佛號名,是“南詔國”、“大理國”及其前后因奉行佛教而時興的一種取名習俗,以大理國時期為盛。佛號名,夾在俗姓與俗名之間。由于當時的分封是世襲的,故高踰城光被尊稱為大理國“上公”,因他是“八府”之一的“統(tǒng)矢府,又號姚府”的世襲軍政首領。
10、“今大理宣慰司同知副都元帥高侯者,乃昔威楚演習高升口之后,廣嚴寺亦當時之杰創(chuàng),而不幸寺及宗廟煨燼于乙巳之兵火。何疾威上帝,其命之多辟耶!高侯別業(yè),世居陽派,賦性慈惠而留心佛教,尤竭力于此寺。既而創(chuàng)立寶坊,續(xù)置莊田,印塑經(jīng)像,鐘盤法具,罔不畢集。晨夕熏修之僧,不減于一十七八。梵貝鈴螺,祝贊國家康泰。雖干戈擾攘之際,諸郡寺院摧毀過半,而茲寺賴侯之篤信,得以安全。”
所謂“宣慰司,掌軍民之務,分道以總郡縣,行省有令則布于下,郡縣有情,則為達于省,有邊陲軍旅之事,則兼都元帥府。”宣慰使,從二品。(《歷代官制·兵制·科舉制表釋》)級別在行中書省下,路之上。段氏除任大理路軍民總管府“總管”外,往往還任“宣慰使”,轄區(qū)和職權最大的是第二世總管段實,為“大理威楚金齒等處宣慰使、都元帥”。
此段講“今大理宣慰司同知副都元帥高侯”及他如何“重建陽派興寶寺”及“續(xù)置常住”事。
一是介紹他的祖先是“威楚演習高升的兒子。
二是說,廣嚴寺,也是先祖時的“杰創(chuàng)”。不幸的是,興寶寺、廣嚴寺及高氏宗廟,都在乙巳的兵火中焚毀。此“乙巳”,應該是公元1185年,這由《興寶寺德化銘并序》碑文的有關記述可以得到證實:一是“大理上公高踰城光再建弄棟華府楊派郡興寶寺德化銘并序”的“再建”;二是“蓋此寺者,大蒙知軍事布燮楊禎之所創(chuàng)也”,是“大蒙國”(南詔國)時期的古寺;三是《興寶寺德化銘并序》碑文撰寫的落款年份是“元亨二年歲在丙午”,為公元1186年,即焚毀的后一年。
三是說高侯“何疾威上帝,其命之多辟耶!高侯別業(yè),世居陽派。”即不知為何竟冒犯了皇帝,以致仕途命運多變而人際環(huán)境惡化(不知是否有具體史實的史料或傳說,望識者曉之之于世)。不得已辭職,舉家?guī)资劳玫仉[居于陽派郡。高侯“賦性慈惠而留心佛教,尤竭力于”興寶寺。不僅“創(chuàng)立寶坊”,還“續(xù)置莊田,印塑經(jīng)像,鐘盤法具,罔不畢集。”以致“晨夕熏修之僧,不減于一十七八。梵貝鈴螺,祝贊國家康泰。雖干戈擾攘之際,諸郡寺院摧毀過半,而茲寺賴侯之篤信,得以安全。”
11、“自庚寅以來,王綱解紐,國異政,家殊俗。馴至段平章(指第九世大理路軍民總管府“總管”段功,時任“云南諸路行中書省平章”,即省長)薨,殘刻之流妄動邊釁,上下交兵,民墜涂炭。侯克以私濟公,賑窮貸乏,而功居多。當時因功,仕至明威將軍,姚安路同知,次任攝行本路安撫事,今造(進)階副都元帥。侯諱實,字信山。先世鄯闡演習高智升,贈匡國總事。”
此段講“云南諸路行中書省”自“庚寅”(公元1350年)以來王權失效,梁王封國云南形成了“梁段二國”局面,社會風氣也因之大變的政局巨變;服從于“段平章”的政治勢力,待他一死,便發(fā)起邊境武裝沖突,以致“上下交兵,民墜涂炭”;由于高侯“克以私濟公,賑窮貸乏,而功居多”,所以又被元朝起用,且官“至明威將軍,姚安路同知,次任攝行本路安撫事”,現(xiàn)在官階已升至“大理宣慰司同知、副都元帥”的受紅巾軍起義沖擊后的云南歷史。行文至此才點明所謂“高侯”,名“實,字信山”;并指出他的先祖是大理國“鄯闡演習高智升”(即得國皇帝高升泰的父親);高智升被授封“鄯闡侯”,并獲贈匡正輔助國家各項事務的職責與榮譽。從《南詔野史》等知,高智升又號“德侯”。
12、“侯(指鄯闡侯高智升)之十二世孫侯(即高實,字信山)遣介走書征文于定遠北山,予嘉其誠意,不揆膚淺,輒為書其梗概云。”
結合前后落款知:此段講鄯闡侯高智升的十二世孫侯(高實,字信山)派出副手聯(lián)絡,送信給時屬威楚府定遠縣(今牟定縣)北山“唯止庵”的住持、主講用源,請他幫寫碑文。用源“嘉其誠意”,就“梗概”性地寫了《重建陽派興寶寺續(xù)置常住記》。所謂“梗概云”,既包含簡述姚州沿革、高氏家世,以及高踰城光重修(再建)興寶寺,而高實則“創(chuàng)立寶坊”及“續(xù)置莊田,印塑經(jīng)像,鐘磬法具,罔不畢集”等補充、完善性建設的行文實際,也是作者的謙語。
13、從前后落款知:《重建陽派興寶寺續(xù)置常住記》作于丙辰(公元1376年)“夏四月癸卯”。而立碑,也在丙辰,即:“大元宣光六年丙辰孟秋上旬吉日”。雖稱“大元宣光六年”,元朝殘余勢力還在,但明朝已經(jīng)建立,為洪武九年,即公元1376年。碑文雕刻者,是“蒼山石匠提舉楊通”。
14、“續(xù)置常住”部分,記載興寶寺原有的財產,及續(xù)置的錢、財、地產,及贈送者姓名等。地產,則記述其“四至”及耕種者。此部分涉及兩個計量單位:
1、耕地面積單位:“雙”,指兩牛抬杠,一人牽牛、一人控犁轅、一人扶犁把,一天所犁的面積。有相當于中原王朝的五畝、四畝兩種解釋。從“常住記”部分“肆雙,計壹拾玖畝”看,以五畝說為是。至于“角”,雙的一半;還有“己”,角的一半;“乏”,己的一半。起碼始于南詔國時期,元代還在使用。
2、貝幣單位:文中“錢口”的“口”字,為貝字旁,右八字。是南詔國、大理國時期使用的幣種,后世論著稱“貝幣”,元、明時期還在一些地方使用。元時用字“蚆”;清代用字,貝字旁,右巴字。是古代云南地方性自創(chuàng)字。當時的貝幣幣值單位:以1枚貝幣為“莊”,4莊為“手”,4手為“苗”,5苗為“索”;又16枚為1“覓”;而1600枚為一“袋”。此“卉”,不知與莊、手、苗、索,以及覓、袋間的換算關系。
還有兩個說法:
1、“施佛神前香一城”、“二城”:筆者不解。“一城”,是否指布施一位佛像前所奉香爐的常年香火錢?
2、“施××神金容”:當指捐塑“××神”像的資金。
600多年前的文章,記的是古沿革、古人事、古官職、古單位,用的是古字詞,錯誤肯定不少,恭待批評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