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平平
兩個爸爸一對媽
文|平平
半夜時分,為躲避一個亂穿馬路的小青年,杜利猛打方向盤,快速行駛的小轎車撞上了路燈桿。是橫著撞上去的,小轎車嚴重變形,中部凹進去很大一塊。杜利就這么沒了。
杜利45歲,還沒有婚配,正談著一個對象,雙方都挺滿意的,馬上就要領證了。他本來應該有更好的前景:有形象,有風度,有事業,有資產,身價據說已達5000萬。
當地有個風俗,也叫規矩。家里有人去世后,要在殯儀館租一間靈堂,家人在靈堂守靈3天。跟別的人家不一樣,守在杜利遺體邊的有兩家人:他的生父生母,養父養母。
“節哀、節哀!”兩對老人互相安慰著,卻誰也止不住嘩嘩流下的眼淚。他們年歲都大了,坐在杜利遺體身邊的椅子上,盯著杜利蒼白的臉,咋也想不通,怎么就沒了呢?
忽然,生母喃喃起來,“這可是我的親兒呀,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哇!”
養母抽泣著,“他打小身體就不好,你們不知道啊,把他養大,把我累成啥樣了!”
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這只是兩位母親喪子后的傾訴。其實這些傾訴還有另一層深意。坐在一邊的生父養父雖然都不吱聲兒,但都知道這層深意是什么,只是暫時還不好明說。
杜利身后留下一大筆遺產,按法律,只能由父母繼承。放在別人家,只有一雙父母,還好說,可杜利有兩雙父母。4位老人既有喪子之痛,心里又滿是遺產如何繼承的焦慮。
生父終于說話了,“等把孩子送走,我們老幾個再坐坐,好好嘮嘮、扯扯。”養父點了點頭,“行,到時哥你跟大嫂給我們打電話。我們都老了,不能讓孩子走得不放心。”
兩位父親有血緣關系,杜利的生父是杜利養父的親哥哥。
送走杜利后,生父生母問了很多人,“你說像這樣子,杜利那遺產,是不是鐵定由我們繼承啊?”他們得到的說法不一樣,有的說:“當然,你們是他親生父母啊!”有的說:“繼承一半吧,畢竟是人家把杜利拉扯大的,甭說感情,單說花銷,遺產也得有人家一份!”
養父養母沒閑著,也咨詢了很多人,其中包括政法大學的一名大四學生、一名剛剛拿下律考,正要入職的準律師。他們得到的說法,跟杜利生父生母得到的說法大同小異。
生母很失望,“那是我親兒,我是他親媽,懷胎十月,吃了多少苦,我怎么才得一半兒呢?”養母幾乎要憤怒了,“40多年啊,我不知抱著他跑了多少次醫院;就因為他身體不太好,我才讓他當兵,鍛煉鍛煉;他干發達了,可當初做生意那本錢,都是我出的呀!”
40多年前,生父生母生了第三胎,就是杜利,但家里太窮了,實在養不起,讓生父生母非常發愁。同住一市的親弟弟結婚多年,但弟妹遲遲懷不上孩子,后來去醫院一查,是弟妹有病,不能生育。親哥倆和兩個妯娌一合計,便把杜利過繼給了弟弟弟妹。
兩對父母清楚記得,那是1971年,林彪在溫都爾汗摔下來那年。過程很簡單,大哥大嫂把孩子抱給弟弟弟妹,弟弟弟妹把孩子抱回家,跟單位和居委會知會了一聲,居委會給開了證明,養父養母到派出所給杜利上了戶口,就真刀真槍養起來。
兩家本來挺和睦,可杜利留下這遺產,竟讓兩家人猜測、防范和生分起來。
終于,4位老人坐到一起。考慮到這是重要且容易尷尬的話題,養父特意選了一個怡人之處:某飯店一個包間,站在包間露臺,眼前便是郁郁蔥蔥的樹林,讓人感覺清爽。
大嫂和弟妹主嘮,一開始嘮得挺好,可越往后,越接觸遺產繼承實質,相同意見越少。生父養父畢竟是親哥倆,負責操控局勢,眼見有火藥味兒了,便趕緊叫停,歇歇再嘮。
終于也沒嘮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