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鴻飛
盡管對諸多風險隱患進行了嚴防管控,但公眾對于化工業長期存在的發展亂象始終處于擔憂狀態。
天津市塘沽濱海開發新區8·12爆炸事故、山東東營8·31 爆炸事故、浙江麗水9·7 爆炸事故接連發生,近兩個月以來,民眾被頻繁的化工危機震驚了。
事實上,我國各地的化工危機就沒有斷過,只是沒有最近這兩個月頻繁與嚴重。全國7555 個石化項目,2489個布設在城市附近或人口稠密區,1354 個布設在江、河、湖、海、水庫沿岸,280 個布設在飲用水源保護區上游(10公里),535個布設在大江大河干流,100 個布設在南水北調水源地與沿線,86 個布設在三峽庫區,這組數據是九年前的原國家環保總局在吉化公司雙苯廠爆炸污染松花江事件后,啟動全國石化項目環境風險大排查得出的結果。
排查結果顯然,過去數十年中,因環境影響評價存在的弊病,導致石化產業布局不合理,累積下的這些環境風險,短時間內只能通過加強環境安全防范措施,調整產業結構逐步予以補救,無法徹底解決問題。我國經濟建設正處于新一輪的高速增長,增長的主力軍就是化工石化行業。
嚴重的環境風險存在于各地的化工石化項目中,而相應的防范機制又存在明顯的缺陷,如果不立即修改環評法,不立即實施規劃環評,就很難從整體上預防環境風險,新的環境風險仍然會繼續存在,突發性環境事故仍會繼續發生,公眾的環境安全仍得不到保障,環保局領導在公布該次排查結果時就曾如是表示。與此相對應的是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總局所披露的化工企業安全事故數據,該數據顯示全國每年事故次數及事故造成的死亡人數,呈逐年上升的趨勢。
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化工企業建設選址缺少用地問題凸顯,從過去幾十年的實踐來看,建廠標準中對距居民區的距離標準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防護距離從早期必須有5 到10 公里的隔離帶,到今天根據企業排毒系數的不同,將煉油廠或化工廠等企業的防護距離瘦身至數百米不等的標準。
十年前,吉林石化公司雙苯廠(下稱吉化)“11·13 爆炸”蘑菇云下傷亡人員的安頓工作尚未結束,爆炸產生的苯、苯胺、硝基苯等總量約100 噸的污染物,致癌、致畸形、致基因突變,能傷及人中樞神經、組織器官及造血系統的生命殺手——苯及其衍生物混在廢水中就已流入500 米遠處的松花江中,長約80 公里的污染帶以每小時3 公里的速度一路向北順流而下,經過舒蘭、松原、雙城等十余市縣后,直逼900 萬人口的冰城哈爾濱市。
當時專家預計不斷前行的污染帶流入黑龍江這條中俄界河后,有可能抵達俄羅斯城市哈巴羅夫斯克,俄緊急救援部派出121 名工作人員,調運包括兩架飛機在內的39 臺技術設備在河對岸成立指揮中心,作出污染帶抵達后停止城市供水最長3 天的決定。俄地方新聞社報道稱,進入緊急狀態后將關閉哈巴羅夫斯克、共青城、阿穆爾斯克3 個城市151 所中小學、136 個幼兒園與學前班,536 家食品加工企業將暫停營業。
期間,中國每天即時向俄方通報水質情況和監測結果,中國外交部部長李肇星約見俄羅斯駐華大使,代表中國政府對此次污染事件給俄羅斯人民可能帶來的損害表示歉意。溫家寶總理就松花江水污染事件致信俄羅斯總理弗拉德科夫,介紹中方正在實施的措施及對此次污染持負責任的態度。無償提供150 噸凈化活性碳、快速監測苯類污染物的6 臺色譜儀運抵河對岸的哈巴羅夫斯克市。
此事件發生后,曾為環境奮斗23載、出任局長12 年,被媒體稱為“世界上最資深的環保局長”解振華亦因此向國務院提出辭去局長職務。
環保界人士直指引起哈爾濱等城市水危機,甚至殃及俄羅斯城市的主要原因是廠區距離水源太近致使吉化“11·13 爆炸”的危害未能控制住。中國安全生產科學研究院副總工程師魏利軍向媒體表示:工業規劃與布局的不合理加劇了事故的危害性,布局的不合理常常會使一般的化工事故威脅到一座城或一條河的安全。
黑龍江省環境保護科學研究院的馬健等人士亦指出,臨江而建的吉林石化公司雙苯廠是國內最大的苯胺制造廠商,該企業對環境的污染從1950年后的數十年里,排放到松花江的汞高達150 多噸,致使沿岸居民出現汞中毒的水俁病,治理沉積于江中的汞就耗時10 余年。
在解決吉林石化公司雙苯廠對松花江的長期污染問題方面,黑龍江省環境保護科學研究院副院長翟平陽的觀點是必須關閉上游污水口,將沿江不合理設置的化工企業予以搬遷。要搬遷這樣的龐然大物,難點在天文數字般的搬遷資金缺口。
吉林石化公司雙苯廠的化工危機絕非孤例,12 年前位于重慶開縣的中石油川東鉆探公司特大井噴事故曾造成243 人死亡。事故礦井距民宅不足百米。11 年前,中石油下屬公司川化第二化肥廠的安全事故中,大量高濃度氨氮廢水從沱江上游排入沱江支流毗河,致使沿江的簡陽市、資中縣近百萬居民陷入飲用水危機。
上述問題亦是諸多主城區擁有化工企業的地方政府之困。在重慶市,被國企改制下的利益糾葛、搬遷資金困局及老職工不舍城市生活的人為因素困擾的嘉陵化工廠,在2001 年曾有7 個主要領導作19 次批示仍未搬遷成功。
隨著居民消費步入汽車、住宅等領域的深水區,為我國重化工業發展帶來巨大的動力。原本初建在郊區的化工廠逐漸被城鎮化圈入主城區,擁有大量老式重化工業的城市亦淪為化工安全事故的頻發區。十年前天原化工廠氯氣罐爆炸事故中,氯氣隨風漫向重慶的江北區與沙坪壩區,致使15萬市民緊急大轉移。該事故促使政府作出決絕態度搬遷的嘉陵化工廠,就處在重慶工商大學校區與民居之間,最近處距居民區不足百米,因排放氯氣與氯化氫曾嚴重傷害過大學生與居民的健康。據了解,當時處于重慶主城區的化工企業最多時曾有70 多家。
城市化工危機的老問題難解決,新問題亦然層出不窮。導致“世界上最資深的環保局長”辭職的吉化“11·13爆炸”事發地吉林吉林市永吉縣,爆炸事故五年后的松花江上再次出現驚心動魄的一幕,該縣新亞強化工廠和眾鑫集團受洪水影響,7000 多只化學原料桶被沖進松花江中順流而下。企業負責人就此次事故表示:“我不認為我有任何責任,這是天災,我能怎么辦?”
松花江畔的吉林市市民對永吉縣地處松花江上游水源地卻發展化工業的行為甚為不滿,吉林市發改委副主任劉杰認為,化工企業確實不宜落戶永吉縣經濟開發區,應該在吉林北部進入化工循環經濟園區。
筆者發現,這家企業位于江蘇省宿遷市的全資子公司同樣備受詬病,對于該企業擴建基地涉嫌少批多占的質疑,宿遷市生態化工科技產業園工作人員向媒體表示,新亞強江蘇公司的做法有點急,步子大了點。該企業的環評報告書稱項目的廢水委托園區污水處理廠處理,而該園區當初是按生活污水工藝設計的污水處理廠,為此,污水處理廠需按照江蘇省第三次化工整頓的要求,對污水處理廠項目進行招投標落實“一企一管,在線監控”的要求,工作人員向媒體坦承園區確實存在很多問題有待完善。
因川化工股份污染沱江而有切膚之痛的原四川省環保局局長朱天開撰文認為,在制定發展規劃時,應把環境容量、對資源的消耗、對生態系統的影響作為評價決策最重要前置條件,那些超過排污總量許可的地方一律不能新上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