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婧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7)
淺談元代宮廷演劇概況
郭婧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210097)
目前,對元代宮廷戲劇演出狀況做專門研究的論著及文章很少,原因有多種。雖然現已發現的相關文獻不多,但并不代表元代宮廷戲演劇出不成熟。經過前代的醞釀與發展,到了元代戲劇創作與演出已經成熟并繁榮發展,這不僅在體現在民間演劇,宮廷演劇對此也會有所反映。本文以文獻為依據,探幽抉微,研究元代宮廷戲劇演出的發展歷史、演劇體制、演出曲目、演出地點及服飾等情況,力圖比較明晰和科學地呈現出元代宮廷演劇的基本面貌,以增進讀者對的元代宮廷演劇情況的了解和認識。
元代宮廷戲劇演出
近幾年,很多研究宮廷戲演劇出情況的論文和著作相繼問世,關于明代宮廷戲劇的,有李真瑜的《明代宮廷戲劇史》(2010),這是中國學術史上第一部專門研究明代宮廷戲劇史的著作,其他如華東師范大學鄭莉的博士論文《明代宮廷樂事與戲劇活動編年要錄(1367-1645)》(2014)等。關于清代宮廷戲劇的,有廣州大學肖岸芬的碩士論文《清代宮廷戲劇研究綜述》(2007),楊連啟的《清末宮廷承應戲》(2012),張瑩的《清代宮廷戲曲研究綜述》(2013),羅燕編寫的《清代宮廷承應戲及其形態研究》,朱家溍、丁汝芹的《清代內廷演劇始末考》(2007)等等,卻很少有專門論述元代宮廷演劇的。其原因可以從多方面探究,客觀上,元宮中雖有演出活動,但因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致使流傳下來的相關文獻很少;主觀上,元代的相關文獻記載中使用大量蒙古語詞匯,不易供研究者閱讀理解,比如關漢卿雜劇《鄧夫人苦痛哭存孝》中有一段寫道:“(李存信云)米罕整斤吞,抹鄰不會騎。弩門并速門,弓箭怎的射?撒因答剌孫,見了搶著吃。喝的莎塔八,跌倒就是睡。”其中,“米罕”意為肉,“抹鄰”為馬,“撒因”為好,“答剌孫”為酒,“莎塔八”意為酒醉,這些都是蒙古語音譯詞,若不通過查找專門的工具書就很難理解句子含義。筆者試圖從以下幾個方面對元代宮廷的演劇情況作一個整體的描述。
元代南北統一的政治環境,域內外交通的發達,商業、對外貿易經濟聯系的增強,各民族的交錯雜居、融合,為元代進行文化交流提供了廣闊空間,出現了多元文化交相輝映的局面。蒙古族是喜愛歌舞的民族,加上當時民間戲劇創作、演出活動頻繁,很有可能會影響宮廷戲演劇出。
其實蒙古滅金之后不久,窩闊臺汗就曾觀看過戲演劇出,古波斯史家拉施特編著的蒙古史名著《史集》有記載:“一個戲班從中原的漢人聚居地來到和林,為汗王演出異彩紛呈的戲劇。一出戲有個胡須斑白、頭纏絲巾的老人,被困在馬尾上。這是來自大食的回回俘虜。窩闊臺汗下令,停止演出,并說:‘你們怎么能用演戲來侮辱大食人呢?這次我不懲罰你們,快走吧,下次就不行了!’”①這是目前發現最早記錄戲班為蒙古大汗演出戲劇的資料。
元代宮中常有戲曲演出。意大利人馬可波羅到元朝宮內團拜時,就看到過“席散后,有音樂家和梨園子弟演劇以娛眾賓”②的情形。每當盛大宴會,尤其是節日大典,優人便經常在宮中表演。《灤京雜詠》第四十四首寫道:“儀鳳伶官樂既成,仙風吹送下蓬瀛。花冠簇簇停歌舞,獨喜簫韶奏太平。”《元宮詞》第四首說:“雨順風調四海寧,丹墀大樂列優伶。年年正旦將朝會,殿內先觀玉海青。”這兩首詩的描寫雖然有粉飾的成分,但元代宮廷演劇的盛大場面可見一斑。
元代宮廷中曾演出過的曲目絕大部分今已不可考證,目前可知的《伊尹扶湯》、《尸諫靈公》這兩個劇目在元宮中的演出情況只能從詩人筆下得知一二。元楊維楨的《元宮詞》寫道:“開國遺音樂府傳,白翎飛上十三弦。大金優諫關卿在,伊尹扶湯進劇篇。”蘭雪主人的《元宮詞》有:“尸諫靈公演傳奇,一朝傳到久重知。奉宣赍與中書省,諸路都教唱此詞。”“初調音律是關卿,伊尹扶湯雜劇呈。傳入禁苑宮里說,一時咸聽唱新歌。”其實這兩則材料早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文學遺產》第78期所載的《論元雜劇》中就已經出現了,其作者為嚴敦易,雖然這篇論文現已不易閱讀到了,但我們可以從鄧紹基的文中中得之一二:“因為楊維楨和蘭雪主人的 ‘元宮詞’中說到元代有些劇作者向宮廷進呈雜劇,并得到‘九重禁垣’的欣賞和喜悅;嚴敦易同志就引用來作結論說:‘況且,元雜劇是經過了蒙元統治王朝的欣賞觀覽的,他是宮廷承應的一個劇種,因為這緣故,也就多少使得元雜劇不能和上述的詞曲并論,并不得不有所影響到它表現當時歷史現實的本質上面。’”③我們姑且不評論兩人對是否“影響到它表現當時歷史現實的本質”的論點各自持有的觀點,但鄧紹基也贊同“元雜劇是經過了元蒙統治王朝的欣賞觀覽”是顯而易見的,這些宮詞描述的是元朝宮廷盛演雜劇時的情形。
元朝統治者早在征金滅宋時就不斷從各地搜羅雜劇、樂舞藝人隨軍搬演,建元后則仿照宋金制度,設立教坊司專門負責宮廷樂舞和雜劇的承應。
據《元史》記載元代樂舞機構一般由禮部和太常禮儀院分掌。其中禮部下轄儀鳳司和教坊司。儀鳳司,掌樂工、供奉、祭饗之事。至元八年(1271年),立玉宸院。二十年(1283年),改置儀鳳司,隸宣徽院。二十五年(1288年)歸隸禮部。其屬五:云和署,掌樂工調音律及部籍更番之事,至元十二年(1275年)始置。安和署,職掌與云和同,至元十三年(1276年)始置。常和署,初名管勾司,管領回回樂人,皇慶元年(1312年)初置。天樂署,初名昭和署,管領河西樂人,至元十七年(1280年)始置。廣樂庫,皇慶元年(1312年)始置,掌樂器等物。另,教坊司,掌承應樂人及管領興和等署五百戶。中統二年(1261年)始置。至元十七年(1280年),改提點教坊司,隸宣徽院。二十五年(1288年),隸禮部。其下轄兩署一庫:興和署,掌妓女雜扮隊戲一百五十人;祥和署,掌興和署、祥和署、廣樂庫。
元代中央樂官制度大致沿襲前代舊制而稍有發展,其中一個較大的變化就是禮部逐漸代替太常署,占據了禮樂中心機構的地位。
(一)演出地點
廖奔曾考察 “元代開始在宮殿里興建永固性的戲臺建筑,目前知道的至少有厚載門前的一座固定舞臺。厚載門為元宮大內四門之一(南為崇天門,東為東華門,西為西華門,北為厚載門),在厚載門的內側(宮城里面)建有舞臺一座”④,他列舉了兩則材料,一是元熊夢祥在《析津志》中認為“厚載門前為舞臺”,另一則重要材料為明初工部郎中簫洵曾受命毀掉元代宮城建筑,他因而寫有《故宮遺錄》,其中有對這座舞臺的描述。此外,廖奔詳細介紹了此舞臺的結構布局,“舞臺在厚載門前,其兩側有飛橋把舞臺和厚載門連接起來,飛橋上設有闌干,在舞臺上演出歌舞的人可以沿飛橋從兩側一直走上厚載門上去”⑤,并附有采自朱偰《元大都宮殿圖考》的元宮城圖。從這個建構復雜的戲臺建筑,我們可以想象當時演出的盛大場面。
目前可見到的關于元代宮廷演出舞臺的材料并不多,若想詳細了解元代宮廷舞臺的情況,還有待新材料的發現。
(二)演出服飾
元代宮廷的舞隊表演和雜劇表演都由教坊司承應,故舞隊和雜劇在演出服飾上必然會相互影響。元代宮廷在祭祀、朝會及宴會時都有各種舞蹈表演,尤以舞隊最為隆重。元代宮廷隊舞主要有四個:元旦所用的《樂音王隊》、皇帝誕辰日所用的《壽星隊》、朝會時所用的《禮樂隊》、宴享及祭祀用的《說法隊》。每種隊舞一般有十隊,除了第一、第七兩隊的引隊、樂隊由禮官、樂官組成外,其他八隊舞隊都分別由男女舞蹈演員構成。舞隊演員服飾與道具都是根據所扮演的角色特征而精心設計的,具有獨特的風格和色彩。例如《樂音王隊》第二隊先是婦女十人戴展腳幞頭,穿紫袍,扮演官員;接著婦女一人戴唐帽,穿黃袍扮演帝王,所用服飾明顯具有裝扮角色的功能。這四種宮廷隊舞中,裝扮的角色有神仙、僧佛、菩薩、龍王、動物、帝王和官員等,這些角色扮演與雜劇角色扮演十分相似的,在服飾上必然也用相似之處。據宋俊華統計,“元代隊舞服飾名目約有70種,其中有12種與《元刊雜劇三十種》所記載的服飾名目完全相同,分別是展腳幞頭、平天冠、黑紗帽、紫袍、黃袍、金甲、紅袍、綠衣、繡衣、錦袍、玉帶、皂絳等”⑥。這些說明舞蹈服飾與雜劇服飾之間是相互關聯、彼此影響的,雖然它們之間相互作用的具體情形我們現在還未能十分清楚,但是其名目、功能的相似可以顯示出二者之間確有內在聯系。
據《元史·禮樂五》記載,至元二年(1265年)閏五月大樂署進言:“堂上下樂舞官員及樂工,合用衣服冠冕靴履等物,乞行制造。”制成的新樂服,嚴格按不同樂職長官,不同樂工有序穿著,很好地改變了樂官、樂工合用冠冕靴履的混亂無序現象:
樂正、副長官四人,主要“掌肄樂舞、展樂器、正樂位”。他們穿戴舒腳模頭,紫羅公服,烏角帶,皂靴,手持木笏。
樂師,運譜,掌以樂教工人,冠、紛同上,唯公服顏色不同,分別為緋色和綠色。
照燭,掌執籠燭而節樂,服同于樂正、副長官,但無笏板。
舞師,戴舒腳幞頭,黃羅繡抹額,穿紫服,金銅荔枝帶,皂靴,手持牙仗。
執旌、執纛四人,主要在“祭則前舞以為舞容”,為領舞之人。他們穿青生色鸞袍,黃綾帶,黃絹袴,白絹襪,赤革履。唯有冠不同,前者是平冕,前后各九旒五就。后者則是青羅巾。執麾一人,主要是“以麾舉偃而節樂”,服同于執旌、執纛之人,但上加革制平巾幘。
舞人,戴平冕冠,前后有旒,且有青白硝石珠相間,穿青羅生色義花鸞袍,袍緣飾以皂綾。
樂工、歌工,戴黑皮介幘冠,穿緋羅生色欒袍,黃綾帶,皂靴。執樂器人的服同于樂工,但冠卻為綠油母追冠。而宣圣廟樂工的冠服又另規定為黑漆冠,綠羅生色胸背花袍,皂靴,黃絹囊,黃絹夾袱。
當然,樂官、樂工各色樂人出現在樂隊當中時,又有與此不同的冠服規定。由此可見,元代宮廷對優人日常服飾及演出服飾有明確的規定,并按照不同的等級進行嚴格劃分。
本文僅是從演出情況、樂官制度、演出舞臺及服飾幾個方面對元代宮廷演劇狀況作一個大致描述,并且每個方面也比較籠統并不詳細,比如在講述元代樂官這一方面時還可以涉及到元代樂籍制度中樂戶與“禮樂戶”的同時存在的特殊現象以及元代獨有的復雜的戶役制度,但因個人能力有限,此問題有待日后深入探討。
注釋:
①轉引自趙山林.中國戲曲傳播接受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113.
②馬可波羅,著.丁伯泰,編譯.東方見聞錄.臺灣:常春樹書坊,1978:134.
③鄧紹基.反對古典文學研究中的庸俗社會學傾向——評嚴敦易同志“論元雜劇”.光明日報,1956-04-15.
④廖奔.中國古代劇場史.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228.
⑤同上,229.
⑥宋俊華.中國古代戲劇服飾研究.廣州: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92.
[1]宋濂,等.元史.北京:中華書局,1976.
[2]鄧紹基.反對古典文學研究中的庸俗社會學傾向——評嚴敦易同志“論元雜劇”.光明日報,1956-04-15.
[3]張庚,郭漢城.中國戲曲通史.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80.
[4]黎國韜.古代樂官與古代戲劇.廣州: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5]趙山林.中國戲曲傳播接受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6]宋俊華.中國古代戲劇服飾研究.廣州: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
[7]廖奔.中國古代劇場史.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
[8]袁冀.元代宮廷大宴考.蒙古史研究(第八輯),2005(6).
[9]白秀梅.元代宮廷服飾制度探析.內蒙:內蒙古大學,2006.
[10]劉敏.元代戲曲藝人生態研究.石家莊:河北師范大學,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