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現代政府構建的文化選擇

張 波

（吉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吉林 長春130012）

近代人類社會伴隨著資本主義的勃興跨入到世界歷史的一個新的發展時期，掙脫農業文明為根基的傳統社會而汲汲探求和艱難建設具有工業文明內涵的現代社會成為了擺在現代人面前的歷史任務和時代命題，其中先進文化的變革和創造、選擇和建設構成了人類社會每一次現代化、全球化浪潮的關鍵之義。可以說，資本主義在西方世界的率先成功興起不是偶然的，正是西方社會的文化觀念轉型促成了具有現代意義的社會轉型和政府建構。同理，盡管中國社會的這種現代轉身和進步歷程是無奈而悲壯的，是應對外來沖擊而被迫進行的文化選擇和創新，但是相應于全球化、現代化的發展大勢，這種文化的轉型卻是必要的，中國近代社會的革命歷程和建設過程正是在文化觀念的推動下不斷前行。馬克思的共產主義理想是近代中華民族的歷史選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是當代中華民族文化轉型和文化創新的理論成果，是中國現代政府構建的文化選擇。

一、中國現代政府構建的文化觀念

中國的先進分子們把馬克思主義理論和中國革命與建設的實踐結合起來，在實踐中不斷進行體制和機制創新，在前行摸索中走出了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獨特發展道路。這既是落后的近代中國社會向西方先進國家和先進文化學習的過程，也是中國人民自主創新的過程，是具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先進文化理論形態形成的過程，是把馬克思主義植根于中國歷史和文化傳統，使其具有“中國特色”、“中國作風”、“中國氣派”并構成當代中國文化和社會生活的重要部分。由此，當代中國文化實現了由傳統向現代的思想轉型和理念創新，推進了中國悠久的歷史文化完成現代轉身的時代命題，在中西融合的文化創新過程中，與當代西方先進文化相比而言，同樣是具有先進性和人類性意義的。

馬克思主義理論作為西方資產階級思想體系的批判面和超越者，在現代資本主義時代具有經久不衰的思想魅力和永恒不變的理論價值，并成為世界各國人民推進現代化進程的重要理論依據，實際上提供和開辟了一條除了自由資本主義發展道路以外的另一種現代模式和思想武器。但是，馬克思主義理論在實踐中并不是一帆風順的，而是歷經了一個曲折反復的歷史進程和認識過程。蘇聯解體和東歐劇變之后，西方世界歡呼雀躍于社會主義制度的終結，弗朗西斯·福山就認為：“自由民主制度也許是‘人類意識形態發展的終點’和‘人類最后一種統治形式’，并因此構成‘歷史的終結’”［1］。但當2008年全球性金融危機到來之時，西方的資產階級學者們再度反思資本主義本身的內在矛盾和根本缺陷，他們意識到資本對人類社會所造成的異化，資本的貪婪性在帶給人類高速經濟增長、有效資源整合、推動生產力進步的同時，也會帶來為追求利潤最大化而偏離人本身的價值，偏離社會的整體公共利益。因此，共產主義事業在全球范圍內的衰退和低潮，并不意味著馬克思主義理論本身是過時和無效的，就兩種理論的比較而言，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理想是一種更高意義上的人類平等的價值追求，他所要實現的是全人類真正事實上的自由和解放。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是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國實際相結合的一次偉大的思想創新和哲學革新，是中華民族獨立自主地探索出中國道路的一次卓越的文化選擇和理論自信。中國現代政府的構建應自覺以馬克思主義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為思想指導，這是具有先進性和人類性意義的歷史選擇和文化自信。馬克思的追求全人類事實上平等的理想吸引了近代中國的先進分子們，在歷史的選擇中走上了社會主義道路。但是這一選擇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艱難曲折的道路上摸索著前進的。在社會主義現代政府的構建中，一方面政府的引導要注重效率，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另一方面，現代政府也要注重社會的公平正義，并在此基礎上實現整體國家利益的最大化、最優化。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就是按照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而建立起來的社會主義的自身的要求，而不是按照資本主義基本矛盾尖銳化而形成的社會主義的模式，來指導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2］

二、中國現代政府建構的文化標準

中國現代政府構建的歷程是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密不可分的，其過程也是艱難曲折的。建國初期在“左”傾思潮影響下，我們把人民群眾的具體利益要求和政治實踐割裂開來，夸大了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對立，把社會主義看作是對資本主義的絕對否定，使社會主義建設的理想目標脫離中國的實際發展狀況，把社會治理和政府看作僅僅是依靠外部力量、行政權力加之于中國的現實和群眾的實際生活，這就在一定程度上喪失了社會本身應有的基礎和活力。改革開放以來，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我們反思歷史的經驗和教訓，逐漸認識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是現代政府構建的有力保證，并形成了一系列文化觀念，這些文化觀念是支撐中國現代政府構建的重要內容。

首先，“三個有利于”是中國改革開放以及現代政府構建的判斷標準，要以辯證的哲學思維涵攝當代人類一切先進的文化思想和優秀的理論成果。鄧小平曾經把革命和改革都看作是中國在現代化道路上解放生產力的重要手段。他認為，“推翻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的反動統治，使中國人民的生產力獲得解放，這是革命，所以革命是解放生產力。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確立以后，還要從根本上改變束縛生產力發展的經濟體制，建立起充滿生機和活力的社會主義經濟體制，促進生產力的發展，這是改革，所以改革也是解放生產力。”［3］370因此，中國現代政府構建不是盲從于學習西方，也不是固守傳統和現有的體制，而是“應該主要看是否有利于發展社會主義社會的生產力，是否有利于增強社會主義國家的綜合國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3］372因此，面對改革和現代政府的構建，能否做到“三個有利于”是檢驗改革是否成功、政府職能是否真正有效、甚至我們的社會主義制度是否真正具有吸引力和先進性的重要內容。

先進的文化是人類共同的財富。文化觀念是影響人類社會的主要動力之一，先進的人類文化助推社會進步繁榮，落后的人類文化阻礙甚至破壞人類前進的步伐。一方面是，傳統中國社會在理論上主要是以儒家文化為主流，講求道德本體、天人合一、民胞物與、仁者愛人等觀念，充分地辨析闡發了人性及其道德倫理上的所是和應然，這種文化的張力維持了中國傳統社會的穩定性，使中國傳統社會在以農耕文明為主基調的自然經濟狀態下取得了輝煌的成就，并且在文化上、在地理空間上不斷融合同化周邊地域，成就了民族發展。然而另一方面，隨著近代中國國門的被動打開，維護一個自封閉系統的意識形態成為不可能。當西方的文化精神隨著西方人的堅船利炮進入中國之后，中國傳統的自然經濟及其背后的文化意識面臨危機，中國社會開始進入一個文化多樣性的世界。西方文化精神中天人相分的觀念、分析思維和邏輯思維的運用使其科學精神、民主精神、法治精神、宗教精神隨著其資本主義的興起為世人所公知。西方世界正是憑借此種文化建構使得其能夠不斷破繭重生，開拓出資本主義世界的繁榮景象。所以當中國傳統文化這種立足于家庭宗法和親情之上的以不平等為前提性條件的傳統文化遭遇西方那更為根本、更加普遍的原則，那人人具有平等的人格、人權及其理性的原則，便遭遇了莫大的合法性危機。當然，這種拿來不是簡單的模仿，而是從根基上體味文化精神的真義。如此一來，中國現代政府構建就是要向一切先進的人類文化學習，不過多設置人為的思想壁壘，不過多強調文化的個性，不過多強調“國情論”以推諉、阻隔先進思想觀念和制度的進入。

其次，人民利益至上是中國現代政府構建的宗旨，要以民主的工作作風把人民利益作為至上追求來扎根當代中國的現實社會之中。民眾是政府權力的賦予者，也是政府服務的主要對象［4］，中國社會的現代化和現代政府的構建，其價值旨歸就是要把人民群眾的利益、要求和愿望放在最根本的位置。在毛澤東時代便確立了我黨的根本工作路線就是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鄧小平也倡導：“群眾是我們力量的源泉，群眾路線和群眾觀點是我們的傳家寶”［5］。因此，要實現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現代政府的構建，就必須從人民當前以及未來長遠的利益、愿望出發，以人民利益至上為基本準則。

最后，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現代政府構建的根本保證，要以堅定的政治立場堅持、發展和完善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中國共產黨自覺以中國人民利益和意志的代表者、執行者為己任。毛澤東就強調，黨的事業本質上是，也只能是為人民的利益而奮斗的事業，而且認為，黨在人民事業中的領導地位是黨的生命所在，但是，“所謂領導權，不是要一天到晚當作口號去高喊，也不是盛氣凌人地要人家服從我們，而是以黨的正確政策和自己的模范工作，說服和教育黨外人士，使他們愿意接受我們的建議。”［6］

三、中國現代政府建構的文化實踐

中國現代型政府的探索自近代以來國人進行著艱難的實踐，如何使中國從傳統社會轉型到現代社會，從傳統的政治統治走向現代的政治組織方式，從傳統的威權型政府走向現代型的服務型政府，一直是中國政府走向現代化不可回避的問題［7］。在現代中國政府轉型過程中，我們必須既有西方理性精神又超越其資本主義的局限，更具開放性特征。因此，在中國現代政府的構建中，從文化實踐而論，我們要意識到、把握好以下問題：

人的解放是中國現代政府構建的價值旨歸。人類的現代思想是源起于西方世界的，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把人類世界的目光從天上轉到人間，把對神的關注轉為對人的關切，深化了西方世界從人及其人性的研究，影響了西方世界的各個學科領域。在這一過程中，西方社會理性思維水平大大提高，路德的宗教改革和德國古典哲學深刻改變了西方社會，理性人和人的主體能動性被現代社會價值所認可，推進了西方社會在國家、社會、制度等方面的現代化和資本主義社會的勃興。但是這種人類的解放只是理論上的解放，還不能實現人類現實的解放，而正是馬克思通過對資本主義價值體系的深刻研究揭示了人類現實解放的道路，追求事實上人的解放。需要說明的是，馬克思在此不是要徹底否定資產階級價值體系，而是在肯定其價值的基礎上追求更為高尚的人類目標，把對資產階級價值體系的肯定作為其實現事實人類解放的內在環節。所以，當中國社會選擇了馬克思的理論，那么在現代政府的構建上也必然把事實上人的解放作為自身的價值旨歸，切實做到以人為本、構建和諧社會。為此，在經濟上，我們要通過發展生產力，創造物質財富，為人提供經濟上解放的保障。在政治上，通過貫徹民主政治，堅持一切權力屬于人民，擴大人民民主，健全民主制度，保障人民當家做主以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在文化上滿足人民群眾精神生活的多方面需要，堅持文化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繼承和發揚傳統優秀文化精神，兼收并蓄人類一切優秀的文化成果，促進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發展，凝聚人民的意志和力量，共同服務于現代的中國。

制度化建設是中國現代政府構建的必由之路。中國共產黨人自建黨以來，無論是革命時期還是建設時期，都非常注重制度化建設，正因如此，也才使我們取得了巨大的成績。但同時我們也要看到，在如何建設社會主義這條道路上，我們的制度化建設經驗不足。尤其是鄧小平南巡講話之后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明確，與市場經濟相適應的現代政府的制度化建設便成為我們迫切的歷史任務。因為，市場經濟是一個涵攝市場、政府、社會等多領域的整體，不是單向度的計劃經濟時代政府的統籌規劃，需要尊重人的個體性獨立自主、遵循自由平等的原則，需要政府依法治國，需要一系列的社會保障體系建設。因此，制度建設上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文化體制、社會保障制度。對于文化體制，我們看到，面對市場經濟的發展和對外開放的擴大，文化體制所賴以生存和發展的經濟基礎、體制環境和社會條件都發生了深刻變化。因此，充分重視文化體制改革在全局發展中的重要作用是我們進一步推進社會進步的重要途徑。在此，我們文化體制改革要以發展為主題，以改革為動力，以體制機制創新為重點，協調好公益性文化事業和經營性文化產業的關系，繁榮文化市場，促進文化繁榮，推動文化觀念、內容、形式等方面的全面進步，在實踐中進行文化創造，讓人民共享文化發展成果。

不斷創新社會管理才能真正推進中國現代政府的構建。中國社會從計劃經濟時代走到市場經濟，整個社會條件和狀況發生了巨大變化，因此，與之相伴隨的是我們要不斷創新社會管理，才能真正推進中國現代政府的構建。很長一段歷史時期，我們的社會管理主要依靠管、控、壓、罰的方式，管理能力和水平不高，相關的政策法規也不夠完善。改革開放之前，毛澤東的個人威望、共產主義理想和傳統的道德教化在中國社會發揮了穩固社會、整合思想的作用，這在中國社會各項社會管理、治理方式及其制度不完備的社會主義早期探索過程中是具有其意義和作用的。隨著中國社會的全面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的日益蓬勃發展，“我國工業化、信息化、市場化、國際化進程不斷加快，體制轉軌與社會轉型全面推進。伴隨著‘五化’、‘兩轉’，我國處于重要的戰略機遇期，同時處于社會矛盾的凸顯期，社會結構、社會組織形式、社會利益格局、社會思想觀念發生深刻變化，社會管理面臨一系列新課題，新挑戰”［8］。這些課題和挑戰在發達國家是不同時期漸次出現的，在我們國家則相對集中地在較短時期里表現出來。因此，針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和階段特征，我們就必須通過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來推動化解矛盾。具體來講，在創新社會管理的工作中，從思想觀念上我們要把社會建設的綜合發展重視起來，擺脫過去重經濟建設而忽略社會建設及其管理，要轉變從管理到服務的意識；從管理主體上講，要分清管理職能的越位和缺位，明確職責，完善機制；從管理范圍上講，要有所為有所不為，需要政府發揮監督職能的，要履行監督職責，而非直接管理，需要政府直接管理的要依據法律、政策有效管理；從管理能力上講，面對復雜多變的社會矛盾，要加強領導者的管理素質和能力，以有效化解問題，想人民之所想，急人民之所急。

［1］ ［美］弗朗西斯·福山.歷史的終結及最后之人［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1.

［2］ 陳學明.永遠的馬克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14.

［3］ 鄧小平文選：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4］ 張博.全面深化改革背景下政府績效評估制度的改進［J］.理論探討，2014（3）：154－157.

［5］ 鄧小平文選：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368.

［6］ 毛澤東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742.

［7］ 郝玲玲.試論現代政府公信力的理論基礎與存在前提［J］.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2）：1－4.

［8］ 胡錦濤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學習讀本［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