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起訴貪官助中國反腐

●本報駐美國特派記者 張朋輝 ●本報駐加拿大特約記者 陶短房 ●本報記者 劉暢 ●候濤

美國加州聯邦法院日前宣布受理檢察官起訴涉嫌詐欺、洗錢等罪名的中國外逃貪官喬建軍及其前妻趙世蘭。喬建軍被指在1988年至2011年擔任中國中儲糧周口直屬倉庫主任期間，取得7億人民幣的不法所得，其中約5000萬美元轉移到美國。這并不是第一例他國起訴中國外逃貪官的案子，但在中國新一屆領導班子上臺展開空前力度反腐行動的背景下，尤其在前一天英國媒體報道了中紀委書記王岐山“準備訪美”的消息后，這一次起訴被賦予了廣闊的想象空間。輿論認為，美國在中共宣布“獵狐”行動后首次起訴中國外逃貪官，是兩國反貪合作升級的“顯眼標志”，并暗示著“海外戰場”將成為中國政府下一階段的反腐重點。事實上，從國內外反腐機構的行動和媒體報道都清楚地傳達著一個信息：目前中國在海外追逃追贓的“天羅地網”已經布下，而對象國的積極配合度達到歷史高點，貪官們在“避罪天堂”里繼續逍遙的日子看來所剩不多了。

美檢察官曾來華調查貪官

喬建軍于2011年國慶期間攜數億元公款潛逃國外。《環球時報》記者瀏覽中紀委網站歷年披露的案例發現，國慶、中秋節等公共假日是公職人員滯留海外的高峰時段，其中過半數人最終被確定為外逃。

喬建軍被指利用職務之便，以虛報購買數量和出售儲備存糧等方式，取得7億人民幣的非法所得。在獲悉上級單位任命新的負責人取代自己的職位之后，喬建軍將其不法所得秘密轉移到國外，并通過欺騙方式，以投資移民的名義來到美國。

美國加州聯邦檢察官周三透露，趙世蘭周二已被美國檢方逮捕，并且不能保釋，喬建軍仍然在逃。喬建軍來美時已經與趙世蘭離婚，但趙世蘭在申請投資移民時，謊稱兩人仍有婚姻關系，并且以不實文件虛構自己已經向投資對象投資了50萬美元的事實。檢察官說，趙世蘭涉嫌洗錢、欺騙美國移民官員、違反移民法，如果法庭以此罪名判決趙世蘭有罪，可能會被判處30年有期徒刑或者驅逐出境。

喬建軍和趙世蘭用洗錢非法所得在西雅圖郊區購買了一棟價值50萬美元的房產，據路透社報道，美國檢察官在對他們提起訴訟之前，曾前往中國調查取證，這被視為自中國宣布海外“獵狐”行動以來中美司法合作提升的表現。

據英國路透社19日報道，美中之間沒有引渡條約，但官方正在討論中國逃犯被捕后將他們從美國送回中國的其他辦法。美國檢察官說，在無引渡條約情況下，可以以欺詐性移民為由將趙世蘭驅逐出境。

據悉，喬建軍與趙世蘭離婚后還結了兩次婚，目前其部分家人也在國外。喬建軍潛逃國外之后，中央紀檢部門對中儲糧河南分公司展開大范圍調查，包括中儲糧河南分公司總經理李長軒在內的110多名人員，均由于涉嫌嚴重貪腐問題落馬。

據《西雅圖時報》19日報道，中國政府協助了這起案件的調查。

美不愿當貪官“逃命天堂”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19日在回答記者有關美國起訴喬建軍及其前妻的問題時說：“正如大家所看到的，中美雙方在反腐敗追逃追贓方面的合作正在不斷加強。這也充分表明，世界上沒有腐敗分子的庇護所。”《華爾街日報》18日稱，這次起訴發生在中美當局宣稱要在打擊跨境犯罪方面更緊密合作的背景下。中國表示要讓外逃貪官面對法律制裁，并追回他們非法侵吞的財產，而美國政府表示“無意為這樣

的人提供逃命天堂”。

香港《南華早報》18日報道說，在《金融時報》報道了王岐山準備訪美的消息后，立即傳來了中國貪官及其前妻在華盛頓被起訴的消息，中國“清晰地指明了追討外逃貪官的方向”。報道說，近日中紀委網站上出現了一則消息，稱海外反腐行動將由國際追逃追贓工作辦公室（簡稱“追逃辦”）來領導，成員來自中紀委、最高法、最高檢、外交部、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和人民銀行等。中紀委還揭秘了追逃追贓的多種方式，顯示“獵狐”行動正全面鋪開。

《環球時報》記者19日聯系中國駐美國大使館，未能證實王岐山訪美的消息。據中紀委網站報道，1月15日至16日，中國負責追逃追贓工作的執法部門代表與美司法部加州聯邦檢察官、美國財政部國稅局刑事調查高級特工等在京舉行專業研討。據消息人士對《環球時報》透露，雙方“談得挺好”，美方擺出了積極合作的姿態。《金融時報》此前報道稱，王岐山即將開始的訪美行程，將專門就海外追逃問題與美方進行磋商。文章稱，王岐山上次訪美是在2011年5月主持中美第三輪戰略與經濟對話，他務實、坦誠、幽默，頗得美國人歡迎。詹姆斯頓基金會中國問題專家馬提斯評論說：“如果王岐山在任職中紀委書記期間訪問美國，那么唯一的理由便是追蹤外逃貪官及其財產。中美試圖達成政治上的合作協定，就意味著必須派出一個美國所敬重的，甚至一定程度上可以信任的人物。”

有跡象顯示，美方正形成協助中國追討外逃貪官的氛圍。《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本月發文稱，美國不再是“貪官避風港”，自習近平主席和奧巴馬總統去年一系列會晤以來，中美關系處于上升期。1月，中國執法人員與美國國稅局、司法部達成合作諒解，中美執法合作又上新臺階。有消息人士對《環球時報》透露，美國執法官員本月中旬突查加利福尼亞州南部的37所“月子中心”，也與中美聯手追查貪官的行動有關。文章稱，現在有150名貪腐和經濟犯罪嫌疑人仍然在美國境內，要順利遣返這些人，美方的積極合作不可或缺。文章認為美國與中國合作遣返經濟犯罪嫌疑人，有利于美國“贏得中國人民的尊重”，改善美國近年來實施“亞太再平衡”戰略帶來的負面形象。

海外追逃已布下天羅地網

《環球時報》記者綜合中紀委網站最新披露的信息，可以勾勒出一張中國目前海外追逃追贓的“天羅地網”。除了《南華早報》提到的“追逃辦”，中紀委還建立了一個信息管理系統，24小時通報外逃人員信息。這個“天羅地網”的海外觸角主要以司法合作形式展現，包括《聯合國反腐敗公約》框架下雙邊、多邊協作，與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建立反腐敗執法合作機制；北京APEC會議上成立的亞太經合組織反腐敗執法合作網絡（ACT-NET）；中國現與39國簽署了引渡條約，與52國簽訂了刑事司法協助類條約，向中國駐31國的使領館派駐了62名警務聯絡官。

“獵狐2014”專項行動領導小組副組長孟慶豐日前表示，國際執法合作的環境和條件得到改善，過去到一些國家緝捕，會碰到各種困難和問題，去年在一些國家，這些情況已得到明顯改善。

據加拿大《卑詩省報》本月報道，中國警方代表一直在加拿大秘密活動，目的是秘密調查中國涉嫌貪腐官員的洗錢行為和隱匿房地產，同時尋求讓已逃到加拿大的中國經濟類犯罪嫌疑人回國受審。而據加拿大《國家郵報》報道，中國警方代表自2014年起就前往加拿大等國。溫哥華房產業內人士對《環球時報》透露，“的確有數額巨大的黑錢”流入溫哥華。加拿大前駐華大使馬大維日前表示，加拿大需要采取措施阻止熱錢涌入加拿大房地產，并“走得更遠”，包括和中國“獵狐行動”合作。而美國全國廣播公司日前則報道稱，因為中國加強反腐，近期前來加拿大的中國富豪人數已開始減少。

追討貪官日益成為國際共識

早在2004年，中美間已有移交外逃經濟犯罪嫌疑人的先例。當時，涉嫌挪用巨資潛逃美國的中國銀行廣東開平支行前行長余振東，由美方押送移交中方。余振東同案嫌疑人許超凡、許國俊等后來也在美國受到審判，開創了外逃貪官在國外被審理、宣判的先例。

“從案件形態上來看，當年余振東等人和今天的趙世蘭被拘押受審的過程是高度相似的。”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國際組織與國際法研究中心學者薛磊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但是要看到這背后國際司法合作不斷加強的大環境，和中國海外追逃追贓網絡越織越密的趨勢。

薛磊表示，中國反腐觸角伸向海外，不僅有其他國家協助中國反腐的一面，也有中國協助其他國家打擊跨境經濟犯罪的一面。其他國家也有腐敗犯罪，反洗錢、反跨國公司賄賂等也是歐美多國的共同關切，國際合作的整體加強是中國海外反腐力度加強的大環境。

薛磊說，西方早期在司法合作上的不積極，“他們愛援引人權的理由拒絕引渡或遣返”。現在中國司法執法的透明度持續增加，而且像“獵狐行動”這樣的高調國際反腐行動，打擊經濟犯罪的目標明確，事實清晰，西方國家再不配合再拖延，反而是“自損形象”了。

同時，海外追逃也跟高層推動密不可分。據外交部條法司司長徐宏介紹，2014年開始，中國最高領導人親自出面推動《聯合國反腐敗公約》談判、履約和相關工作。國家主席習近平出席APEC北京會議、G20布里斯班峰會和訪問澳大利亞、新西蘭期間，次次都談國際反腐敗合作和海外追逃追贓。徐宏曾表示，盡管與美未簽引渡條約，但可以采取遣返，或直接讓犯罪嫌疑人在美國受審方式追逃，“只要不再讓貪官在‘避罪天堂里繼續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