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評影片Mulan中的多元文化

蔡玥琳

(蘇州市職業大學外國語學院，江蘇 蘇州 215104)

一、文化與跨文化交際理論

“文化”是一個多維度的概念，它內涵豐富、外延寬廣。籠統來說，它是指某個特定人群獲得的知識、經歷、信仰、宗教、觀念、時間觀、空間關系、對宇宙的認識和物質財富等方面的總和。美國語言學家、翻譯家尤金·A·奈達把文化分成五類:生態文化、物質文化、社會文化、宗教文化和語言文化。［1］其中生態文化主要是指不同地域、不同氣候地形及其不同的動植物等。物質文化可以指不同文化中特有的物品，而社會文化則包含了風俗習慣、歷史背景、社會傳統、道德風尚和思想意識等方面。

在跨文化交際研究中，文化冰山理論［2］已為大家熟知。在這個比喻中，文化的顯性部分被比作露在水面上的一小塊冰山，如語言、服裝、飲食等;而文化的隱性部分，如價值觀、人們對事物的態度，就像冰山在水面下的那龐大的底座一樣，不易被發現，而這些才是文化的核心所在。由此也可以看出，生態與物質文化是文化中的顯性部分，而社會與宗教文化大多屬于隱性部分。當一個人慣性地按照自身的文化傳統、思維方式和自己所熟悉的一切去解讀另一種文化時就會產生文化誤讀，而影片Mulan正是在解讀中國傳統文化的過程中出現了誤讀，而招致程度不一的批評。

二、從“文化霸權”到“文化誤讀”

Mulan是迪斯尼公司以南北朝樂府民歌《木蘭辭》為藍本，擴展改編的一部大型動畫片。影片講述了中國正逢古代匈奴進犯、國家危難之際，由于父親年邁多病，而家中又無男性兄長，木蘭女扮男裝代父從軍十二載，并成長為戰斗英雄的故事。影片不僅充滿各種中國元素，還在很多細節之處呈現了東方意境。

就是這樣一部生動活潑的經典動畫片，在上映之初就招致很多批評，其中一些有代表性的評論，如“以美國主流文化的個人主義價值觀置換了原作《木蘭辭》所蘊涵的中國傳統文化，從而改寫了本土文化的民族身份……作為強勢文化的美國媒體實施了對弱勢文化的整合與殖民，而真實的本土文化則遭遇了邊緣化。”［3］還有一些評論則更加激烈，如“第三世界的文化受到文化霸權強有力地滲入和強權干預”。［4］

距離Mulan誕生已近二十年，關于這部影片文化元素的討論卻從未停歇。網絡上仍舊可以查閱到近年來關于Mulan的海量影評，體現了影片本身的藝術魅力，且這些影評與之前相比趨于溫和。很多評論人認為影片中出現的與事實不符的細節更多是因為文化誤讀。雖然美國編導悉心研究中國文化，卻不能改變他們自身的思維方式。筆者多次觀摩影片后則發現，以言語體現東方傳統文化的次數竟然多于表達西方價值觀的次數;另外，同一個維度上，中西兩種價值觀同時出現的例子也不勝枚舉。

三、中西合璧的文化拼盤

(一)女性定位

三從四德是儒家禮教對古代婦女提出的道德規范。“三從”中的“從”字可以理解為聽從并服從，幼從父、嫁從夫、夫死從子。“四德”則是婦德、婦言、婦容、婦工。女子對丈夫和他的家人們都要做到謙虛恭敬;不能多說話，言語得體;樸素整潔，不刻意打扮;相夫教子，治家有道。與中國古代婦女相比，美國女性最初在主流男權社會中也受歧視、受壓迫。然而，從19世紀末到20世紀80年代，一波接一波的女權主義運動浪潮推動實現了“兩性平等”，女性獲得同等的“公民權和政治權”;實現了“兩性平權”，同工同酬。女性地位得到提升。當代美國女性已揚眉吐氣、翻身做主，在社會各行各業發揮著舉足重輕的作用。

以上所闡述的中國古代婦女和美國現代女性在形象有天壤之別，然而影片Mulan的編導卻把兩種不同時段、不同文化對女性的迥異定位同時編入影片中。首先，木蘭剛出鏡時就在背誦“四德”，以期通過媒婆的考核，也是為獲得社會主流價值觀的認可。木蘭在見媒婆之初就被呵斥“安靜”，這是“婦言”。在“倒茶取悅公婆”的環節上，媒婆教導木蘭“一定要謹慎、莊嚴、優雅、畢恭畢敬”，要注意禮儀姿勢，這是“婦德、婦容”。而在行軍途中，士兵有很長一段唱詞，生動體現了中國古代男人對妻子的要求。而木蘭則唱出了自己的心聲，也是西方男性對妻子的期待:“我喜歡她聰明有智慧，還總是有自己的主張。”其他士兵齊聲說“不好”。即使在木蘭屢立大功，最后拯救了整個國家之后，宰相還說“她是個女流之輩。女人怎么樣都還是女人，一無是處。”影片在呈現中國古代傳統文化時，也鮮明地體現了女權思想。木蘭沒能通過媒婆的考核，傷心失落之際也有一大段唱詞，其中提及“為什么我眼里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影子……我無法隱藏內心真正的我”，這就意味著影片中的木蘭有自己的思想，是獨立的個體而不是男性的附屬品。由此可見，影片Mulan既含有封建社會的因子，有現代男權社會對女性的看法、期望和要求，同時又閃爍著西方女性主義色彩的光芒。

(二)個人角色

要理解評判一個歷史人物的言行，必定需要深入他所生活的時代。五倫五德［5］是中國古代社會的核心價值觀，源于儒家學說。《春秋繁露·觀德》記載:“君臣父子夫婦之道取之，此大禮之終也。”強調遵守君臣父子夫婦關系準則是一切社會規則中最重要的。這種道德規范既明確了社會等級關系，又體現了古人的家庭觀。影片中的花木蘭是北朝時代的人物形象，作為古代社會的縮影，她的思想言行必然符合那個時代的道德規范。美國人所信奉的基督教在早期也提出“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從國家形成過程看，擺脫壓迫剝削是美國建國最大的內驅力，奮斗進取、自由平等也就成為美國人與生俱來最強烈的訴求。

影片Mulan巧妙地把古代中國的道德規范和現代美國精神揉捏在一起同臺呈現。故事開篇匈奴進犯，將軍向皇帝稟報時都恭敬下跪，這就體現了古代君臣關系。木蘭代父從軍驚動了花家的祖宗，負責敲鑼的木須龍醒來后嚷嚷著詢問是誰需要保護，長老卻說“你這降了級的”予以拒絕。祖宗開會時議論紛紛，“要是她被人發現，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花家祠堂會聲望全無，千百年傳統淪喪，家產全得沒收。”這一方面說明古人很重視家族的榮耀和聲譽，個人從屬于家族，一榮俱榮，一損皆損;另一方面，沒收財產則是對欺君的懲罰。木蘭凱旋回家后，跪拜并把皇帝賜物交給父親，“全是賜給花家光宗耀祖的”。這里既體現古代父女關系，又再一次表現出古人的家族觀念。與此同時，西方的平等觀念也在影片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到軍中報道前夜，木蘭反對父親出征便已起了爭執，而花家列祖列宗開會時，第一個開口發言的竟是女性。而實際上，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只有男性才能進祠堂。祖宗們商議后決定派遣真龍前往，阻止木蘭出征，長老說:“去吧，花家未來的命運都交在你手中了。”這里體現了美國對個人力量的推崇，認為個人可以扭轉歷史。而在與匈奴交戰中，千鈞一發之際，木蘭抱起火炮單身匹馬沖向前方，擊中雪山掩埋了匈奴大軍，把故事推向高潮的同時也把個人英雄主義推向頂點。

四、結語

影片Mulan在推廣西方精神的同時，對古代中國傳統的描述也不吝筆墨，在矛盾中演繹了神奇的異國風情。對于一些與木蘭那個時代不符合的元素，筆者認為更多是因為文化誤讀。這些誤讀，暫且不論是無意還是刻意，但卻真正促進了東西方相互了解。此外，影片是一種生動有力的文化載體，能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人們的言行思想。要向世界傳播推廣中國文化，不應采取被動姿態。怎樣在觀影評論的基礎上多學習，才是中國電影動畫制片人應該反思的。

［1］Nida，Eugene A.Language，Cultureand Translating［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1993.91.

［2］房玉靖，姚穎.跨文化交際實訓［M］.北京: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2010.3.

［3］周琳玉.他者化與政治鏡像—對迪斯尼動畫片《木蘭》文化身份的省思［J］.中國比較文學，2006，(2):117-127.

［4］張莉.后殖民話語與文化霸權—美國電影Mulan解讀.［J］.黃河科技大學學報，2007，(7):53-56.

［5］梁韋弦.孟子“五倫”說考議［J］.松遼學刊(社會科學版)，1993，(2):3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