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榮
(1.南京藝術學院 音樂學院,江蘇 南京 210013;2.河西學院 音樂學院,甘肅 張掖 734000)
馬蹄寺石窟群位于河西走廊祁連山北麓,即今張掖市管轄的肅南裕固族自治縣馬蹄區所在的臨松山下,距肅南縣城東南165 公里,距離張掖市65 公里,是甘肅省著名的早期佛教石窟寺院,也是甘肅省境內除敦煌莫高窟、麥積山石窟、炳靈寺石窟之外的第四大石窟寺群。
馬蹄寺最早并不稱為“馬蹄寺”,而是稱“薤谷石窟”。至元明時期,藏傳佛教曾在此得以發展并走向興盛后,才稱為“馬蹄寺”。馬蹄寺名稱的由來,主要是根據馬蹄殿旁石質地面上有一清晰可辨的馬蹄印痕而得來。此印痕相傳為天馬所留,其實或疑為東晉郭瑀及學徒自造之物。郭瑀由東山事師郭荷后隱居馬蹄,雕有馬蹄印,或托傳為天馬所留,實恐為增加馬蹄地區的宗教色彩,為利于發展佛事、講經說法,以便取信于弟子與眾民。最早記載“馬蹄”一詞的是《重修馬蹄寺記》一文,其云:“甘鎮城南百里許,有祁連山,又名雪山,山腰見寺曰馬蹄”①明嘉靖44年(公元1565年)乙丑仲夏,由時任陜西行都司儒學訓導仁和撰寫,薛魁、張仁等君石刻以記?!陡手莞尽肪砦逯拔幕保?92頁對其全文有載。。
如今人們通常所說的馬蹄寺,其實是指馬蹄寺石窟群。其總體建筑規模宏大,包括金塔寺、上中下觀音洞、千佛洞、南北寺①明永樂十四年(公元1416年),明成祖朱棣賜北寺名為“普光寺”,南寺又名“勝果寺”,位于北寺山脊之南,窟龕數量極少。等七處石窟群和寺院,共有70 余個洞窟。其中所含南北寺石窟中,“洞窟開鑿在南北走向的馬蹄山東側極為峻拔的懸崖峭壁間,坐西面東,共編號九個窟”[1]。北寺石窟分布最多,共七層,有三十多處,其中就有最具馬蹄寺石窟群代表性的三十三天洞窟②藏典稱為切利天有三十三個天國而得名。,窟內層層鑿洞以陡峭石梯相連,各窟多為開一龕,壁畫以繪千佛內容居多。離北寺約3 公里的千佛洞,其北段是鑿有浮雕式的石塔91 座,中段和南段多在高低不等崖壁上各開鑿有四個內供佛龕的洞窟。千佛洞,藏語稱“桑吉敦古”,窟龕開鑿在馬蹄河西岸陡峻的崖壁上,原三圣殿窟壁繪有千佛,故曰千佛洞?,F有8 個文化編號的洞窟,有北涼、北魏、隋、唐時代的珍貴壁畫與石雕造像[2]。千佛洞石窟中,其南段第1 窟、第2窟、第4 窟以及中段第8 窟為中心塔柱造龕,在中心柱或側面、或正面、或四面開龕塑像,開窟歷史較早,藝術價值較高。距馬蹄寺東南約20 余公里為金塔寺東西二窟,共保存有北涼、北魏、西魏、西夏歷代雕塑270 尊,壁畫六百多平方米。其中,尤以凌空飛舞的肉雕飛天最為著名。上、中、下觀音洞位于馬蹄寺東南約10 公里,石窟分布在三個不同山谷的紅紗石崖壁上,三窟群相距0.2-2 公里[3]。三處觀音洞藏傳佛教印跡明顯,如上觀音洞會有密宗一佛二菩薩、宗喀巴等佛像的壁畫,為大喇嘛的修行之地,其在《馬蹄寺佛殿碑記》③于清乾隆四十四年(公元1779年)編纂的《甘州府志》第638 頁中載有《馬蹄寺佛殿碑記》。云:“山后有上中下觀音殿,各有大喇嘛修行,俱得正道。維時觀音菩薩轉生中原,為王太子,皈依佛法,傳國于弟,謂觀音洞三大喇嘛乃吾師也”。[7]中均有記載。
據諸類相關史書記載,馬蹄寺石窟最早由郭瑀等人開鑿于東晉,距今約1600 多年歷史。如《甘州府志》有載:“城南百余里臨松山下蘸谷中,以石上有馬蹄,俗名馬蹄寺,有石門二十,石洞七,俱鑿大小佛像。永樂元年,土人倚山置禪堂,十四年救賜普光寺。石窟始于郭瑀及其弟子,后人擴而大之,加以佛像,番僧五六百人。”[4]331郭瑀者,為東晉名士、河西大學士、經學大師。少東游張掖,拜著名學者郭荷為師,勤學刻苦,精通經義?!稌x書·隱逸傳》有載:“郭瑀,字元瑜,敦煌人也。少有超俗之操,東游張掖,師事郭荷,盡傳其業。精通經義,雅辯談論,多才藝,善屬文。荷卒,……守墓3年。禮畢,隱居臨松薤谷,鑿石窟而居,……作《春秋墨說》、《孝經錯緯》,弟子著錄千余人”④《晉書》卷九十四《隱逸·郭瑀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2454.另除《晉書》外,《資治通鑒》卷一百零七之“晉記二十九”對郭瑀事亦有記載。。臨松,在今肅南裕固族自治縣,以甘州郡西南有臨松山而得名。張天錫又別置臨松郡,臨松郡曾亦是北涼王沮渠蒙遜的出生地和發祥地。臨松山下,古有臨松郡,“后魏太和中,置臨松郡,故城在臨松山下”[5]?!短藉居钣洝芬噍d:“臨松山,一名青松山,一名馬蹄山,又云丹嶺山,在張掖縣南一百八十里,后魏太和中,置臨松郡,故城在此山下”[6]。郭瑀最早開鑿的石窟就是位于臨松山中?!抖鼗涂h志》對郭瑀人物亦有所載,云:“郭瑀,晉敦煌人,少有操行,東游張掖,師事郭荷……荷卒,隱于臨松薤谷,鑿石窟而居?!保?]由以上諸般記載可見,馬蹄寺石窟的開鑿最早始于郭瑀,而記載郭瑀鑿窟之事的《甘州府志》、《敦煌縣志》等,與《晉書》內容多有雷似。
盡管馬蹄寺石窟的開鑿始于郭瑀毋庸置疑,然郭瑀開鑿馬蹄寺石窟始于何年代,歷史卻并無詳細記載。但是我們通過一些史書的記載仍能尋得一些線索,亦能夠推證出其最早開鑿石窟的大致年代。本文結合《晉書》、《資治通鑒》、《開元釋教錄》、《出三藏記集》、《魏書·釋老志》、《太平御覽》、《太平寰宇記》、《十六國春秋別本》、《十六國春秋輯補》、《敦煌縣志》、《甘州府志》、《馬蹄區志》等相關史書及方志記載,據其生卒年事,且與其開鑿石窟緣起的諸多聯系人物,如前涼末主張天錫、其師郭荷以及河西佛教發展背景等出發,對其始鑿石窟年代試做以推證,不揣淺陋,以求教于方家,以下詳述之。
首先從郭瑀其人說起?!稌x書》有云:“郭瑀,字元瑜,敦煌人也,避世不仕。涼州牧張天錫遣使者孟公明備禮徵瑀…乃出就徵。及至姑臧。值天錫母卒。括發入吊。三踴而出。還入其山。天錫弗能強之。後莫知所在”[8]2454-2455。《晉書》記載郭瑀其事,史料價值較高。然令人倍感遺憾的是關于郭瑀的生卒年期并無記載。如能獲知郭瑀生卒年期,對探尋馬蹄寺石窟始鑿年代無疑極有幫助。但只能從史書中有詳細記載且與郭瑀開鑿石窟緣起有關的人物中尋找關聯與旁證。在《晉書》的記載中,我們發現與郭瑀生平有著重大關系的涼州牧張天錫卻是歷史中有詳細記載的人物。張天錫 (338年—398年),十六國時期前涼政權的最后一位君主。《十六國春秋別本·卷七·前涼錄》對張天錫有詳細記載:“張天錫,字純嘏,駿之少子。母曰劉美人,玄靖即位,年十八。謁于太廟,尊母劉氏為太后。元年四月,秦遣鴻臚回國拜天錫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①北魏崔鴻《十六國春秋別本》卷七《前涼錄》有載;除此之外,《晉書》卷86《張天錫傳》,中華書局,1974:2250—2252 亦有記載。。
363年,即張宣靚即位時,天錫十八,并尊母劉氏為太后。364年,即興寧二年,秦遣鴻臚拜天錫為涼州牧。視師為父的郭瑀為其師郭荷守靈三年期滿后,自張掖東山返南山(臨松),而始鑿石窟,后已身為涼州牧的張天錫使孟公明邀郭瑀出山仕朝。故張天錫何年成涼州牧,對斷定郭瑀已鑿石窟時間極為重要。如上所言,《春秋》所載為元年四月。因《春秋》所載“元年”并無系年號。而據史書記載當時張天錫、張祚、張玄靚權位斗爭更替何其激烈,“元年”有可能指興寧元年(363年),亦有可能指太和元年(366年)。如根據以上《春秋》行文,玄靖即位,天錫年滿十八,尊母劉氏為太后,時為興寧元年,即363年。如是該年四月的話,與“秦遣鴻臚回國拜天錫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事實并不相符。據《資治通鑒》記載:“秋季,八月,有異星出現在角宿、亢宿……。閏月,天錫使肅等夜帥兵入宮,弒玄靚……時年十八歲。尊奉母親劉美人為太妃”[9]3193??梢?,該年閏八月時,天錫殺玄靚,尊母劉氏為太后。而“秦遣鴻臚回國拜天錫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是四月之事,顯然不合常理。況且,天錫臨位,并無沿用東晉哀帝司馬丕“興寧”的年號。另,如指太和元年(366年)妥否,亦否。因為該年十月,天錫遣使至秦,告與秦絕交。在四月,剛得到秦的拜賜,正欲得秦扶持之時,很難做出斷交的決定,且天錫亦不使用太和年號。如此,“元年四月”既非指興寧元年,亦非指太和元年?!霸晁脑隆睌喽楹文晁脑拢瑢喽◤執戾a何年成為涼州牧,并以涼州牧的身份邀已鑿窟的郭瑀出山,對判斷郭瑀已鑿窟之時間極為重要。然屬何年四月呢?可喜的是,在《十六國春秋輯補》中恰有記載,其云:“甲子——天錫元年四月秦遣鴻臚回國拜天錫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10]。可見,元年正是指天錫元年,即364年,時年歲在甲子。這也與《資治通鑒》所載相符,《資治通鑒》亦將此事記在興寧二年,即甲子364年,只是月份《資治通鑒》斷系在六月。其云:“六月,秦王堅遣大鴻臚拜張天錫為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9]3195??梢?,364年,天錫受秦遣鴻臚拜為涼州牧,而至366年才與秦斷絕。而受秦拜賜涼州牧后,天錫才遣使者孟公明邀請郭瑀出山。時,郭瑀已經在臨松開鑿石窟了??梢?,馬蹄寺的開鑿最遲下限在天錫身為秦拜賜涼州牧后受邀郭瑀的364年,即馬蹄寺石窟的開鑿最遲不晚于364年(升平8年)。郭荷卒后,郭瑀守靈三年期滿后由張掖東山去往南山(臨松薤古)開鑿,而張天錫使孟公明邀請他出仕,是在郭瑀始鑿石窟后邀請的。所以,根據已有的史料記載,364年為郭瑀鑿窟時間的下限,即郭瑀鑿窟是在364年之前。
前涼一朝是五涼在河西地區最早建立的政權,以涼州為政治文化中心,由張氏一族統領河西76年。前涼張天錫在位時,大興佛教,翻譯佛經,且在前涼境內活動的佛教高僧亦多。如有月氏人優婆塞支施侖、龜茲王世子帛延、沙門慧常、釋進行等。翻譯佛經之盛,除了高僧外,在張天錫的直接領導與支持下,就連前涼政權常侍西海趙瀟、會水令馬亦、內侍來恭政等人也參與佛經翻譯。史載,在前涼張天錫臨位后,災異屢見,“姑臧北山楊樹生松葉,西苑化鹿生角,東苑銅佛生毛”[11]。此載東苑有置銅佛者,正是前涼統治者崇信佛教的一個有力證明,也是在天錫臨位期間,郭瑀首次赴仕。張天錫在《征郭瑀書》中有云:“先生潛光九皋,懷真獨遠,心與至境冥符,志與四時消息,豈知蒼生倒懸,四海待拯者乎!孤忝承時運,負荷大業,思與賢明同贊帝道。昔傳說龍翔殷朝,尚父鷹揚周室,孔圣車不停軌,墨子駕不俟旦,皆以黔首之禍,不可以不救,君不獨立,道由人弘故也。況今九服分為狄場,二都盡為戎穴,天子僻陋江東,名教淪于左衽,創毒之甚,開避未聞。先生懷濟世之才,坐觀而不救,其于仁智,孤竊惑焉。故遣使者虛左授綏,鶴企先生,乃眷下國”[4]501。可見,張天賜求賢若渴,敬其才華,誠邀其出仕。
按前涼末主張天錫興寧元年(363年)登基到太元元年(376年)兵敗投降前秦。而公元363年起正是張天錫求賢出兵保疆,維穩前涼政權的時期。364年,臨位后的張天錫受秦遣鴻臚拜為涼州牧,遂派使節誠邀郭瑀出山仕任,據此可斷石窟已開鑿的時間。
為此,我們再從《晉書》的記載求證,其云:“郭瑀,字元瑜,敦煌人也,避世不仕。涼州牧張天錫遣使者孟公明備禮徵瑀……乃出就徵。及至姑臧。值天錫母卒。括發入吊。三踴而出。還入其山”。[8]2454-2455
可見,郭瑀出山及至姑臧后,正值天錫母故。天錫悲痛正當,無暇以理瑀及朝政?,r還歸山。由此,我們亦能通過天錫母親的卒期,獲證郭瑀的歸山時間(歸隱臨松),也就能判斷其已開鑿時間。張天錫其母,曰劉美人,張駿的美人,張駿對劉氏十分寵愛,劉氏于338年生張天錫。玄靖張玄靚355年即位時,張天錫年滿18 歲。363年,張天錫篡奪了侄子沖王張玄靚的王位,尊生母劉美人為太妃。天錫在位期間,恰逢其母亡悼,郭瑀三踴而出,返入其山,逃祿靜心,以宣佛事。
再且,郭瑀師學郭荷,郭荷言行學識對郭瑀生平思想亦有著重要的影響。如前文已載《晉書·隱逸傳》云:“郭瑀……少有超俗之操,東游張掖,師事郭荷,盡傳其業。精通經義,雅辯談論,多才藝,善屬文。荷卒,……守墓3年。禮畢,隱居臨松薤谷,鑿石窟而居,……作《春秋墨說》、《孝經錯緯》,弟子著錄千余人”[8]2452-2455。可見,來自敦煌的郭瑀,少時即東游張掖①東游張掖處,正是張掖東山,今位于張掖城東三十余華里的合黎山中。,師事郭荷。并在其師郭荷處習得經義才華,直至郭荷卒,且卒后守墓三年才入臨松開窟。故亦可通過其師郭荷的卒期及生平諸事證得郭瑀為其守墓時間,亦能得知郭瑀歸隱臨松開鑿石窟的時間。
關于郭荷其人,《晉書》卷九十四《隱逸傳》有云:“郭荷字承休,略陽人也。六世祖整,漢安順之世,公府八辟,公車五徵,皆不就。自整及荷,世以經學致位。荷明究群籍,特善史書。不應州郡之命。張祚遣使者以束帛安車徵為博士祭酒,使者迫而致之。及至,署太子友。荷上疏乞還,祚許之,遣以安車蒲輪送還張掖東山②張掖城東三十余華里的合黎山中仍有東山寺,以紀念隱士郭荷。寺內有殿堂、有院落,殿頂上繡有“二龍戲珠”、“三星高照”的圖案,門額雕有“靈宮殿”,造型別趣,平日游客香火盛望。。年八十四卒,謚曰玄得先生”[8]2454-2455。可見,郭荷卒于八十有四,但生年幾何,史書卻無所載,我們亦不能得知其卒年。然《晉書》有記“張祚遣使者以束帛安車徵為博士祭酒,使者迫而致之。及至,署太子友。荷上疏乞還,祚許之,遣以安車蒲輪送還張掖東山”一事,既可看出,郭瑀師事郭荷,受其師影響,都不愿出仕為官。也可從張祚邀郭荷為仕的記載來看,卻能得知郭荷事張祚一朝時間。
353年,涼威王張祚在張重華死后,篡奪皇位。354年,張祚稱帝,改元“和平”。時前涼張駿、張重華父子統治期間,前涼國力極度興盛。至張祚后,張氏宗室內亂不絕,國勢大衰。和平二年(355年),張祚被殺,年幼的張玄靚被迫任涼王,后又加上十年爭權奪位的斗爭,致使前涼國運陡轉衰微。至364年,張天錫任前涼最高統帥時已失去大片國土。以致376年,前秦苻堅以步騎十三萬大舉進攻,張天錫被迫出降,前涼由此滅亡。
張祚一朝,標志前涼國勢的轉折。張祚臨位354—355年間,郭荷有仕其朝。張祚355年卒,按郭瑀364年出仕前為郭荷守墓三年,郭荷卒年84 齡算,郭荷生年約在277年或之前,受張柞之邀出仕亦是花甲之年。仕匆,“上疏乞還,祚以安車蒲輪送還張掖東山”,卒期約在361年或之前。而荷八十有四以卒,“瑀以為父生之,師成之……廬墓三年。禮畢,隱于臨松薤谷,鑿石窟而居”。355年張祚允郭荷回東山,荷亦在世。換言之,355年,郭瑀并未開始鑿窟??梢?,355年推證得出郭瑀鑿窟時間不會早于此年。且荷卒后,郭瑀為師在東山守靈三年,“禮畢”后,才歸臨松始鑿石窟。這樣,又可縮短三年,為358年。358年為郭瑀鑿窟之時間上限,即郭瑀鑿窟是在358年之后至364年之間。
再看郭瑀,“郭瑀,少有操行,東游張掖,師事郭荷。荷卒,璃隱于臨隱蘸谷,鑿石窟而居”[8]2454-2455?!吧儆胁傩小卑?0 歲算,郭荷已近60歲左右,根據郭荷84 卒,可知郭瑀在東山事師修學二十余年,亦可知守靈時間約近40 歲。而郭瑀364年或之前受張天錫出仕來看,郭瑀約為公元324年左右生人。因郭瑀名氣已大,為爭奪河西腹地,竟連前秦皇帝苻也派使請郭瑀出山為官,恰郭瑀父亡故,借口為父守孝,拒絕出山。后在東晉太元元年(376年)王穆在酒泉起兵,對抗前秦,已是50 余歲的郭瑀參與其事,封郭瑀為府太左長史、軍師將軍。后因王穆與索嘏不和,聽信讒言要攻打索嘏駐地敦煌,借故除之。郭瑀極力勸諫,王穆不聽,最終殺了索嘏。郭瑀萬分悲痛,絕食7 天而死,年約五十有二。
且史書最早記載王穆事的是在《晉書》,載前涼王張天錫被前秦俘虜到長安時,其子張大豫被王穆藏匿,逃往河西,時年為公元383年十一月。而據《晉書》記載:“王穆初起兵時邀郭瑀”,正是在376年。太元元年(376年),張天錫投降前秦,被遷至長安。東晉太元八年(前秦建元十九年)(383年),前秦攻打東晉,淝水戰敗,張天錫父子逃散,兒子大豫和王穆逃到了河西,時年被王穆所藏。而據“王穆初起兵時邀郭瑀”,可知郭瑀復出仕時間約在公元376年。繼而可知,郭瑀退天錫朝后隱居臨松一直到376年正是復歸臨松續鑿洞窟的時間。
由此,可勾出郭瑀的生平事圖:少東游東山——事郭荷——荷卒,為之守靈——初歸臨松——應張天錫仕朝——復歸臨松——為父守墓——符堅邀瑀不仕——應酒泉王穆仕——索嘏死,瑀卒。
且外,郭瑀在臨松首開石窟亦有著深厚的佛教文化背景。
其一,其所處的前涼政權,雖易五主,歷76年(301年—376年),但卻是一個篤信佛教,廣弘佛法的政權?!段簳め尷现尽酚性?“涼州自張軌后,世信佛教,敦煌地接西域,道俗交得其舊式,村塢相屬,多有塔寺,大延中,涼州平,徙其國人于京邑,沙門佛事皆俱東,像教彌增矣”。[12]特別是在郭瑀仕任前涼張天錫在位一朝時,大興佛教,翻譯佛經,且在前涼境內活動的佛教高僧很多。如有月氏人優婆塞支施侖、龜茲王世子帛延、沙門慧常、釋進行等。前涼一朝翻譯佛經之盛,除了高僧之外,在張天錫的直接領導與支持下,就連前涼政權常侍西海趙瀟、會水令馬亦、內侍來恭政等人也參與佛經翻譯。據梁代僧佑撰《出三藏記集》卷七有載:“咸安三年(373年),歲在癸酉,涼州刺史張天錫,在州出此《首楞嚴經》。”[13]唐智昇《開元釋教錄》對前涼譯經亦載:“從張軌(謚為武王)永寧元年(公元301年)辛酉至天錫(秦封驃騎大將軍涼州牧)咸安六年景子凡經八主七十六年。外國優婆塞一人譯經四部,合六卷(于中一部一卷見在,三部五卷闕本)”[14]??梢?,前涼并天錫朝時,佛教發展蓬勃,佛經翻譯事業興盛,天錫朝郭瑀續而鑿窟授徒宣講佛法,亦是自然情理之中。
其二,由于“永嘉”后,天下分崩,時年中原戰亂,河西偏居一偶,政局相對保持穩定,經濟繁榮。又加東晉玄學盛興,前涼張氏政權平定叛亂,安置流民,禮賢下士。由此,各方名士常赴河西避難,無疑也促進了河西佛教的發展,郭瑀鑿窟亦屬同理。如《資治通鑒》有載:“永嘉之亂,中州之人避地河西,張氏禮而用之,子孫相承,故涼州號為多士”[15]。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前涼士人隱居河西地者偏多,除郭瑀外,有宋讖隱居于酒泉南山,“弟子受業者三千余人”,還有郭瑀的弟子和女婿劉昞,亦曾隱居于酒泉山中。前涼時期,河西佛教得到了發興,特別是前涼后期張天錫期,河西佛教得到了極大的發展?!扒皼龇鸾贪l展時期,初期史料稀缺,以末代國主張天錫時期最為興盛”[16]。可見,郭瑀始鑿馬蹄寺石窟(薤谷石窟),亦與當時的佛教文化歷史背景有著重要的關系。
馬蹄寺石窟群,不僅是我國開鑿最早的石窟之一,也是我國早期石窟藝術的杰出代表。其始鑿歷史久遠,從諸種相關史書記載以及與郭瑀有著緊密聯系的張天錫、郭荷等人的生平關系,出仕歸隱的人生起伏,筆者推定馬蹄寺石窟群最早開鑿時間約為公元358-364年段間,即升平二年至升平八年。自上限358 算起,亦接近1600 多年。從郭瑀始鑿臨松薤谷,開窟講經后,逐漸至包含有臨松山金塔寺、千佛洞、南北二寺、觀音洞的馬蹄寺石窟群佛教石窟開鑿的興盛,馬蹄寺已然為佛教昌興的勝地。并且馬蹄寺石窟群以其承載的特有文化內涵及所處的中西文化傳入輸出交流的重要地理位置,為中國佛教的傳播與本土化的發展做出了十分重要的貢獻。
莫高窟,知其始鑿石窟時間為前秦建元二年(366年)者,是因有原藏于322 窟《李君莫高窟重修佛龕碑》的記載。炳靈寺石窟,知其始鑿時間者,是因有169 窟有“西秦建弘元年”(420年)的墨書造像題記。其實,時366年樂僔始鑿莫高窟時,敦煌仍處于前涼國勢范圍之內。但修佛龕碑并無以前涼年號命名,一是因樂僔乃前秦沙門,故以前秦年號記之。另,修刻佛龕碑時所依擬文必是前涼之后事,即樂僔首鑿莫高十年后前秦定敦煌,且前秦時至勢力強大,有過短暫的統一北方之經歷,故年號仍以前秦而命。因早期鑿窟多為“鑿仙窟以居禪”的禪窟,莫高窟、馬蹄寺等首鑿窟洞內有無佛教石窟實際內容,我們不得而知。但如鄙意推斷,僅從時間上來看,馬蹄寺石窟無疑是河隴石窟中較之于莫高窟而先鑿的石窟。馬蹄寺石窟郭瑀的始鑿及授佛學于眾千弟子,推動了前涼佛教的興盛,并導引了莫高窟的開鑿。因馬蹄寺石窟群并沒有發現有價值能證石窟始鑿時間榜題或碑石的記載,故對馬蹄寺石窟的始鑿時間多以鑿于東晉,距今約1600 多年而常加以引論,其準確鑿年并沒有引起學界的足夠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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