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的火車

李東

鏡中人

喜歡用隱形替代框架

掩飾三百度近視

雙眼時常布滿血絲

源于思考和長久發呆

以及深夜反復寫下的長短句

白發似乎多了幾根

笑容被生活取走一些

憂郁爬上臉龐

剃不完的胡須

雜草般不合時宜

寬松外套里的瘦弱身軀

讓青春略顯單薄

鏡中人，二十多年相伴

可以輕易看清，從容背后

內心有著怎樣的懸崖

一個正被生活抹去棱角的人

時常想給自己一個深情擁抱

體內的火車

心懷遠方的人

體內都有一列火車

隨時待命。心之所至

一列火車可以到達

想家的時候，火車向南

想你的時候，火車朝北

大多時候，體內的火車

沉默著。煩躁襲來之時

體內就多出一個站臺

形色各異的旅客

將雜亂、喧囂匯集一起

體內的火車，時常被鄉愁

愛戀和遠方喚醒，一路狂奔

夢回故鄉，骨骼是軌道

心系遠方，軌道是血管

體內的火車，總是蠢蠢欲出

影子

影子藏于體內，如同

另一個自己。與陰天無關

不屬于黑暗

光是影子的宿敵

可以輕易讓影子原形畢露

陽光將影子揪出，擊倒

被夕陽拉長，藏匿

在月光的清輝里重現

某個時刻，急促雨點

擊打著影子，千瘡百孔

波動的影子是另一幅場景

流水帶不走支離破碎

沉默的影子，把黑色當身體

有時跟著人走，越走越矮

有時帶著人走，越走越長

路過一盞街燈，影子從身后

緩慢靠近，繼而走向前方

在遇到另一盞街燈之前

一個人，始終走不出自己的影子

癥結

總是步履匆忙，卻試圖

讓慵懶留住清晨最后的體溫

胸懷大志，卻時常

積書成山又藏而不閱

習慣深夜與自己交談

卻在清晨醒來若無其事

喜歡帶著理想上路

卻難以拒絕失物者的悲傷

背后的眼睛

人生，要面對多少雙眼睛

內心才不至于慌張

背后的眼睛，如隱形鏡子

窺探著我的言行

謊言因此加速心跳

懶惰因此惴惴不安

背后的眼睛，讓罪惡之手

在暗處顫抖、縮回

讓素質列隊，秩序因此井然

背后的眼睛，混雜著激勵的鞭子

正義的量尺和鋒利的刀子

那躲在背后虎視眈眈的

是你曾擊敗的、對手的眼睛

或者卑鄙者猥瑣的眼睛

人生，要學會適應背后的眼睛

就像要習慣視線守護自己的影子

確保它遠離彎曲、傾斜

不讓鞭策的眼睛失色

不讓帶刀的陰謀得逞

對抗

趁我不備，病毒入侵

在體內隱蔽，伏擊

展開全面攻勢

身體的器官開始敗退

潰不成軍。兵敗如山倒

咽喉腫疼，咳嗽

流鼻涕，發燒，四肢乏力

預防劑已經失去抵御能力

必須用藥丸、針頭來對抗

在一場持久戰后

敵人悄然撤退

藏于體內的敵人

熟知一副臭皮囊的內部構造

把不經意當作突破口

這無謂的對抗，終將持續一生

善待自己，便是與之握手言和

壞天氣

天空陰沉，云朵如煙

夾雜著夜的碎屑

病毒般彌漫開來

整座城市病入膏肓

我躲在窗內，遠遠看著

群樓被霧霾吞噬

接著遭殃的還有車輛

和稀少的行人

嘈雜聲錯亂交織

霧霾掩蓋了聲源地

壞天氣，壞到街頭塑像

讓大口罩扣住鼻子和嘴巴

也沒有引來圍觀

這壞透了的天氣

多像三年前

我失戀后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