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詩歌撫慰自己的靈魂
訪談人:馮楚 受訪人:白麟
馮 楚:“白麟”的筆名是怎么來的?
白 麟:1982年,15歲的我初中畢業考入鳳翔師范后,參加了學校的文學社。后來大家心血來潮,都要給自己起個筆名。我祖籍岐山,父親來自渭北的麟游,母親是嶺南的略陽人,我則生于父母南北交匯的秦嶺腹地太白,就從父子名中各取一字起了“白麟”這個筆名,從此開始不斷地寫一些短文小詩,渴望校廣播站能播送出來。后來才知道這個筆名很吉祥,冥冥之中帶給我不少好運——
白麟是傳說中的瑞獸,據《漢書》載,公元前122年漢武帝在古雍州(今鳳翔)狩獵時幸遇白麒麟,由此立年號為元狩年。史書便有“凱樂聞朱雁,鐃歌見白麟”這樣的樂府詩,意即盛世顯影。太白山上有著食古不化的獨葉草,雍州大地曾留下這只獨角獸的雪泥鴻爪,或許“白麟”此生注定要以“獨葉”“獨角”做矛,在荊棘縱橫的世道尋覓一隅心靈高地。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是一只被時代異化的狼孩,穿行在城市與鄉村之間,讓我吃著城市鼓脹的狼奶卻依然留戀鄉村的母乳。
大約20年前,已故陜西詩人田奇曾寫信評點我的詩歌,有一句夸我的話:“白麟是太白山的一只麒麟”!我一直引以為豪并以此激勵自己。
馮 楚:詩歌帶給你些什么?
白 麟:世俗意義上帶來的很多,就不說了。在工作屢遭困頓已至因貧寒而失戀的沉重打擊甚而萬念俱灰之時,還是詩歌幫我走出生活的泥濘和青春的沼澤,拯救了我的人生,重建了一個人應有的自信,超越了一個農家孩子所經歷的生活上的困窘和精神上的苦難!“淬火”之后,我的人生堅強起來,并于1999年由作家出版社首次公開出版了詩集《風中的獨葉草》,當時省作協《延河》編輯部和寶雞市作協聯合在寶雞召開“白麟詩歌研討會”,算是對我最大的安慰和鼓勵!
人到中年,萬事始空。唯一能安妥我的魂靈的,或許只有詩句彈奏的箜篌在空谷彌散的回音,像一點一點從容消逝的漣漪,讓我慢下來,安頓生存以外的東西。我覺得詩人比他人幸運的是,他人等待來世進入天堂,而詩人在自己營造的虛擬時空已提前登堂入室,今生享受來世的歡喜與憂傷!詩歌與我的意義,或許便是如此。
馮 楚:你覺得好詩的標準是什么?
白 麟:我多年來一直堅持真情寫作、美的寫作。無論是愛情詩、鄉土詩還是寫親情的,都是我用心”孵”過的、用手摸過的。一顆真誠向善的心,會帶給別人些許溫暖。我在一篇創作談《誰來安妥我的魂靈?》中說:“詩與心靈有關,形而上使得它更接近真理的高度。詩人視萬物為同類,溫暖、悲憫、情懷是其使命。”所以,好的詩歌可以用來關注現代社會的焦慮、關愛、念想、憂患,挽留物質過剩時代正在飄逝的純真愛情、綠色故鄉、人文信仰,善意地發出一種隱形警告和人生暗示……
也許因此,沈奇教授稱其詩歌是“當代詩歌中不可多得的綠色食品”,王珂教授贊譽其“在‘唯丑時代把詩寫得很美”,紅柯教授認為“白麟的詩句是從他的家鄉太白雪峰和林海里過濾出來的。身居都市的詩人依然保持著山野的純真,實在是一種幸運”!西部詩人王若冰說:“面對白麟的詩,我總有一種夢回鄉土、痛快淋漓地享受被陽春三月鄉間溫暖和煦的陽光撫摸的渴望”……
馮 楚:當下你在寫什么?
白 麟:寶雞是周秦王朝的發祥地,是《詩經》誕生的搖籃。三千年來,《詩經》在時光的輪回里卻愈發生動鮮活:黃卷里依然露出赤子般天真的笑容,竹簡上悠然傳出泉水般清粼的回聲,有時讀來讓人忍俊不禁!尤其集中在風、雅部分的愛情詩,那么性情、純真,禁不住讓人渴望重返一次詩經時代——你會依稀感覺到那或近或遠的十五國風在吹拂,似乎就看見周先祖的采詩官搖響木鐸,沿2500多年的周道踽踽獨行。隔著鋼筋水泥厚厚的阻擋,我們甚至還能聽見少男少女初相遇的心跳、靈肉如鋼水出爐時火花四濺的呼吸,悲歡離合的淚水、城根腳等候那愈來愈近的腳步……血與淚、痛與愛、仇與恨——人間煙火,飲食男女,這是愛的顏色、這是生命的吟唱!
比照當下浮光掠影的偽生活,我們稀缺的愛情和勇氣、自覺與達觀,簡單的快樂和寧靜的故鄉,在《詩經》竹帛的詩句里可以尋找源頭。也正因此,我這幾年反復品讀《詩經》,以情懷重溫黃卷、用唯美重述經典,藉以撫慰自己渴望浪漫與純真的靈魂。所幸申報的詩集《附庸風雅——對話<詩經>一百首》已入選2014年度陜西省重點文藝創作資助項目。羊年我將完成這一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