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振東



龍是中國最神秘的一種動物,沒人見過其具體是什么樣,它是集日月之精華,匯天地之靈氣,具百獸之形,能走、能飛、能游泳、能興風播雨的神異動物,被視為一種吉祥瑞獸。其形象是各類藝術形式表現經久不衰的題材之一。
龍紋作為陶瓷裝飾的傳統紋樣之一,最早出現在距今六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晚期的龍山文化中。山西襄汾陶寺墓地出土的陶盤上的龍紋是我國目前為止發現最早的龍紋,商代前期與中期的灰陶器及白陶器上流行夔紋,夔為一腳的龍。西周印紋硬陶上尚有夔龍紋。戰國及漢代彩繪陶上出現龍鳳紋和蟠虺亦是龍的一種。從漢代開始,直至明清,龍成為皇權的象征。南朝晚期至唐代,龍多作堆貼、捏塑在器物上,而作為一種紋飾或圖案在瓷器上出現大抵是在五代時期。唐宋以來,龍紋在瓷器上朝藝術化方向發展。到了元代,龍紋的藝術水平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元代陶瓷中以龍紋作為裝飾的很多,有龍泉窯、景德鎮窯系模印、堆貼的,又釉下彩繪的;既有磁州窯系的白地褐彩,又有景德鎮窯口的青花彩繪。元青花龍紋裝飾廣泛運用于高足杯、獸耳罐、梅瓶、捧盒、扁壺、盤、碗、玉壺春等諸多器形上。
一、元青花龍紋構圖常見三種
第一種:圓形適合紋樣。常見將一條龍的形體處理為圓形,輔助水波、云紋、火焰紋等。龍形完整,適用性強,寓意好且美觀,廣泛運用于盤、碗、高足杯等圓器的內心,或盒類外蓋的表面(圖1第1行)。
第二種:一條龍纏繞器身一周,四周穿插云紋或海水紋,突出龍遨游在天或海上的感覺。作為主體紋飾運用于扁瓶、象耳瓶、大罐、玉壺春、梅瓶、圍棋罐、高足杯上(圖1第2行)。
第三種:雙龍追逐圍繞器身一周,均為一龍昂首前瞻,一龍回首后望,前后呼應。龍紋間與云紋,突出雙龍追逐或遨游云間的藝術效果。作為主體紋飾運用于獸耳罐、梅瓶、荷葉蓋罐及相同造型的大罐上。另有雙龍相互對望而視,呈均衡式分布,四周間以云紋、海水紋為飾,作為主體紋飾運用于四方扁瓶上(圖1第3行)。
二、元青花龍紋的表現手法常見三式
元青花龍紋的表現手法按龍身的裝飾可分為留白大鱗片紋、網狀細鱗片、網格紋三式。
Ⅰ式:龍身為留白大鱗片紋,以英國大維德基金會藏的至正十一年銘青花云龍紋象耳瓶為代表(圖2)。
龍紋頭大,長鹿角,疏發,須發由前至后沖,上顎較下顎長,下唇上翹,上頜一般無須,下腭有須;頸較粗,身體為彎曲的長蛇體狀,有尖狀鋸齒形背鰭,體胖身粗,形態矯健兇猛,留白大鱗片紋,四肢瘦而有力,肘部有長毛五至八根;龍爪多為三爪、四爪,爪有甲,指甲尖利,采用雙勾畫法;尾有火焰式大尾和尖尾之別。
由此演變出一種亞型,其龍身紋飾仍為留白大鱗片紋,但頭部較上式小,整個龍紋先刻在瓷胎上后再用青花彩繪于暗刻紋飾之上。如鎮江博物館藏元青花云龍紋大罐。
龍紋身飾留白大鱗片紋應用于元青花的大罐、獸耳蓋罐、梅瓶上,暫不見高足杯、玉壺春瓶、扁瓶上有此式龍紋。
Ⅱ式:龍身為網狀細鱗片,以高安元代窖藏出土的元青花云龍紋荷葉蓋罐為代表。
龍頭較小,鹿角,龍首多無頭毛,個別的繪疏毛;須發由前向后沖,上顎較下顎長,下唇上翹,上頜一般無須,下腭有須;張口伸舌,舌長如戟狀;細頸,龍軀細長為彎曲的長蛇體狀,腹下通常有橫紋帶;且細腿、細爪,體態輕盈。龍身為細筆描畫的細密的魚鱗紋;龍爪以三爪、四爪居多,偶見五爪龍紋,如景德鎮官窯博物館藏元青花云龍紋圍棋罐,爪長而微內彎;尾有尖尾和火焰尾兩種。
龍紋的表現手法上有兩種,一為青花勾染相結合的,二為青花淡描,第二種表現手法相對少見。此式龍紋常應用于元青花的獸耳罐、大罐、梅瓶、玉壺春、扁瓶、高足杯、圍棋罐、碗、盤上。
Ⅲ式:龍身為網格狀鱗紋,以上海博物館藏元青花龍紋高足杯為代表。
頭較小,光頭無發或腦脖處飄1~3綹長發;上頜一般無須,龍的下腭有須,張口、吐舌,細頸;龍軀細長為彎曲的長蛇體狀,且細腿、細爪,體態輕盈。身上飾為網格紋鱗片,腹下無橫紋帶;龍有背鰭,肘部有長毛三至四根或一撮;爪為3爪或4爪,暫不見5爪,爪的形態無定制;尖尾。
此式龍紋應用于玉壺春瓶、高足杯上,明初已不見此式龍紋出現。
三、元青花三式龍紋在器型上的應用
(一)碗、盤類
元代碗、盤內心上的青花龍紋構圖只見圓形適合紋樣。碗、盤內中心的龍紋身為網狀細鱗片,暫不見有留白大鱗片和網格狀鱗紋。元青花碗、盤類上不見五爪龍,多為三爪、四爪;龍紋尾部多見尖尾,偶有火焰狀尾。在龍紋的表現技法上有青花勾染、青花淡描、藍地拔白線繪三種。
首都博物館藏的元青花龍紋深腹碗、河北省博物館藏滄州南皮縣出土元青花云龍紋捧盒、吉安縣博物館藏的元青花纏枝蓮紋高足杯、伊朗國家博物館藏元青花波濤龍紋大盤,上述器物中龍紋的表現技法均為青花勾染,龍尾皆呈尖狀;而景德鎮官窯博物館藏的元青花云龍紋菱口盤中的龍紋為青花淡描技法且龍尾呈火焰狀;土耳其托普卡比宮藏龍紋花口大盤的龍紋為藍地拔白白描繪制(圖1第1行)。
(二)荷葉蓋罐及相同造型的大罐
元代荷葉蓋罐及同造型的大罐上的青花龍紋構圖有兩種:第一種為一條龍纏繞器大罐一周,周邊穿插云紋或海水紋;第二種為雙龍追逐圍繞器身一周,一龍昂首前瞻,一龍回首后望,前后呼應。
荷葉蓋罐及相同造型的大罐上的元青花龍紋身上有留白大鱗片紋和網狀細鱗片之別,暫不見第Ⅲ式即龍身為網格鱗紋的龍紋出現,龍尾有尖尾和火焰紋尾兩種。
句容博物館藏元青花云龍紋荷葉蓋罐、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藏元青花云龍紋大罐,龍紋的構圖是一條龍纏繞器大罐一周,周邊穿插云紋或海水紋;鎮江博物館藏金壇縣湖溪村元代窖藏出土的云龍紋大罐的構圖為雙龍追逐圍繞器身一周。這三件大罐上的龍身都是留白大鱗片紋,但三者間的龍紋細節各有不同:句容蓋罐的龍紋尾部為尖尾;東京國立博物館藏大罐上的龍紋尾部為火焰狀;鎮江館藏元青花云龍紋大罐的龍紋為先刻后繪,鱗片較前兩件的鱗片紋小。
高安元代窖藏出土的元青花云龍紋荷葉蓋罐、故宮博物院藏元青花云龍紋大罐上的龍紋構圖為雙龍追逐圍繞器身一周,龍身均為網狀細鱗片,火焰狀尾(見圖2)。
(三)獸耳罐
元代獸耳罐上的青花龍在構圖僅見雙龍追逐圍繞器身一周,周邊穿插云紋、火珠紋的構圖。
元青花獸耳罐上的龍紋身上有留白大鱗片紋和網狀細鱗片兩種,留白大鱗片紋的暫不見完整器存世,僅見于景德鎮湖田窯址出土的殘片。網狀細鱗片紋的龍紋在描繪技法上又青花勾染和青花淡描之分,其龍尾既有尖狀尾又有火焰狀尾。
美國波士頓博物館藏元青花云龍紋獸耳罐、高安元代窖藏出土的元青花云龍紋獸耳蓋罐、安徽繁昌新港元代窖藏出土的元青花云龍紋獸耳蓋罐上的龍紋身部均為網狀細鱗片,波士頓藏獸耳罐上的龍紋為青花淡描技法,其龍尾呈火焰狀。高安和繁昌兩件獸耳罐上的龍尾均為青花勾染技法,前者龍尾為尖尾而后者的龍尾為火焰尾(見圖3)。
(四)梅瓶
元代梅瓶上的青花龍紋構圖有兩種:第一種為一條龍纏繞器大罐一周,周邊穿插云紋或海水紋;第二種雙龍追逐圍繞器身一周,均為一龍昂首前瞻,一龍回首后望,前后呼應。
元青花龍紋梅瓶的龍紋身上有留白大鱗片紋和網狀細鱗片的兩種,龍尾有尖尾和火焰紋尾之別。暫不見龍身為網格鱗紋的龍紋在梅瓶上出現。
從現已發表的元青花龍紋梅瓶資料來看,梅瓶上龍身為留白大鱗片紋的僅見湖北省博物館藏鐘祥郢靖王墓出土的元青花云龍紋梅瓶一例,龍紋身為網狀細鱗片是元青花梅瓶上龍紋的主流,高安市博物館藏元青花云龍紋梅瓶、故宮博物院藏元青花云龍紋梅瓶、菏澤市博物館藏元青花云龍紋梅瓶上均為此式龍紋,高安和故宮的龍紋尾呈尖狀,而菏澤的龍紋尾部則呈火焰狀(見圖4)。
(五)玉壺春瓶
元代玉壺春瓶上的青花龍紋構圖僅見一種,為一條龍纏繞器瓶壁一周,周邊穿插云紋或火珠紋;其尾為長尖尾或禿尾。
元青花龍紋玉壺春瓶的龍紋有網狀細鱗片紋與網格狀鱗紋兩種,但以網格狀鱗紋的龍紋居多,龍爪多為三爪或四爪,龍尾呈尖狀或禿尾。暫不見留白大鱗片紋的龍紋的玉壺春瓶。
山東青州糧食中轉倉庫鐵路西側元墓出土的云龍紋玉壺春瓶為網格狀鱗紋;河南滎陽周惠王墓出土元青花龍紋玉壺春瓶為五爪龍紋,區別在于龍紋頭較大、上顎頸較粗,身體為彎曲較粗的長蛇體狀,龍爪五爪,禿尾(見圖5)。
(六)高足杯
元代高足杯上的青花龍紋構圖目前僅見一條龍纏繞外杯壁一周,周邊穿插云紋或火焰紋。
元青花龍紋高足杯外壁的龍紋身上有網狀細鱗片與網格狀鱗紋兩種,但以網格狀鱗紋的龍居多,龍爪多為三爪或四爪,龍尾呈尖狀。暫不見留白大鱗片紋的龍紋在高足杯上。
安徽繁昌元代窖藏出土的元青花龍紋高足杯中的龍紋,既有網狀細鱗片紋,又有網格狀鱗紋的,但以后者居多。河北省博物館藏新安縣出土元青花龍紋高足杯、上海博物館藏元青花龍紋高足杯、南京市博物館藏汪興祖墓出元青花云龍紋高足杯上的龍身均為網格狀鱗紋,3爪、尖尾(見圖6)。
四、元青花龍紋的輔助圖案
元青花龍紋中與之相配的輔助圖案常為云紋、海水紋、火珠紋等,暫不見龍鳳組合。云與海水紋出現最多,表現龍行于天地之間,云游四方,著重表現龍矯健磅礴、呼風喚雨的氣勢。表現龍嬉戲爭斗的多為雙龍戲珠或雙龍趕珠。
龍紋飾在中華文明中有著特殊的意義,它的形象不管是在民間還是宮廷都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龍紋是瓷器裝飾中富有意味又有品位的題材,貫穿整個陶瓷史,本文就元代青花龍紋三式在多種器型及在同一造型器物上的應用作一闡述,權當拋磚引玉,不當之處還請方家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