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厚古樸 精美絕倫

方暉

大龍缸，即形制巨大的瓷缸，它因周身飾龍紋而得名。根據(jù)主題紋飾的不同，大龍缸可分為龍紋缸、獅紋缸、海藻魚紋缸等。《景德鎮(zhèn)陶錄》說“缸多畫云龍，或青花，故統(tǒng)以龍缸窯名之”，點出了器物名的由來。早在明洪武時期景德鎮(zhèn)御窯廠便設有龍缸窯，專門燒制大龍缸。宣德時期龍缸窯一度達到32座，到明代中晚期的正德、嘉靖時期，由于青窯數(shù)少，龍缸窯空閑，就將龍缸窯改砌青窯16座，仍存大龍缸窯16座。這種大龍缸以及繪有其他圖案的青花大缸主要是供皇宮和上層社會消防滅火的一種儲水器。明嘉靖年間（1522-1566年），皇宮內(nèi)時常因太監(jiān)燃放煙花和用火不慎等引起火災，因而嘉靖皇帝十分重視防火，派人到景德鎮(zhèn)專門燒制大龍缸用來儲水防火。但更多的時候，大龍缸被閑置，成了事實上的大魚缸。同時，大龍缸因結實耐用，在宮中還被用來儲存糧、油、水。萬歷以后，隨著進口回青料逐漸用盡，景德鎮(zhèn)御窯場的工匠只能使用國產(chǎn)青料，燒制出的龍缸青花色澤已無法與嘉靖時期相比，嘉靖青花龍缸便成為珍貴稀有之物，萬歷皇帝雖貴為天子，其陵墓里也只有使用“大明嘉靖年制”款的大龍缸。

明代嘉靖青花龍缸的缸體大都碩大周正，風格敦厚古樸，色澤濃翠艷麗，其青花比永宣青花明快，較正德青花亮麗，比成化青花濃艷。歙縣博物館藏有兩件帶“大明嘉靖年制”款的青花大龍缸，是20世紀80年代在當?shù)剞r(nóng)村征集入的。

明嘉靖青花雙獅戲球紋大缸，口徑49.5厘米、底徑36.5厘米，通高45.5厘米，腹圍174.5厘米，重34.3千克（見圖1～圖6）。該件獅紋缸為直口、短頸、深弧腹、腰微收、平底。口沿處飾卷草紋；頸部及近底處飾花邊，內(nèi)繪云紋、圓珠紋；腹部飾雙獅戲球紋、如意飄帶紋，隙間襯以雜寶紋，兩組獅子雙眼圓睜，張口露齒，毛發(fā)橫飛，矯健威猛。缸體上部有長7厘米、寬3厘米的方框，內(nèi)書單行“大明嘉靖年制”六字青花楷書款，字體古樸端正。此缸造型雄渾大氣，繪圖精美細膩，釉質(zhì)肥厚泛青，青花發(fā)色藍中泛紫，傳世少見，具有很高的欣賞收藏價值。只惜保存不當，致使其中一段鑲接處剝釉斷開，成為兩節(jié)。

明嘉靖青花雙龍搶珠紋大缸，口徑48厘米，底徑35.5厘米，通高42.5厘米，腹圍160厘米，重28.8千克（見圖7-圖11）。該件龍紋缸為直口、短頸、深弧腹、腰微收、平底。口沿處飾卷草紋；頸部及近底處飾一圈花邊，內(nèi)繪圓珠紋，旁傍有云紋。缸腹部飾云龍紋、蓮紋、寶珠紋；腹部主體紋飾為雙龍搶珠，上所繪兩條巨龍，一龍戲珠在前，一龍緊隨其后，相互追逐而行。它們昂首屈頸，怒目圓睜，四肢強勁有力，五爪呈風車狀，勾爪鋒利；雙龍升騰于云海間，似在嬉戲，又似在興云布雨，展現(xiàn)出威武姿勢，盡顯皇家氣派。缸體上部有長9厘米、寬2.3厘米的方框，內(nèi)書單行“大明嘉靖年制”六字青花楷書款，款識書寫規(guī)整。此缸形體碩大，畫工精致，色澤濃翠艷麗，具有明嘉靖青花官窯瓷器的時代特征。可惜保存不當，以致缸體出現(xiàn)裂紋和剝釉現(xiàn)象。

明代大龍缸的燒制工序復雜，技術難度大。為滿足宮廷的需要，御窯場內(nèi)專設龍缸窯，配備掌握龍缸燒造技術的龍缸匠，還有畫匠和各種夫役來專門燒制大龍缸。首先需要3到5名工匠分段拉坯，然后將缸坯鑲接在一起，再經(jīng)過修正、定形，缸坯才算做好。入窯后，火候難掌握，稍有不慎缸體就會開裂，因此成品率低，當時就有十窯九不成之說。據(jù)《景德鎮(zhèn)陶錄》中記載：“明廠有龍缸窯。……燒時，溜火七日夜……然后緊火二日夜，……封門。又十日窯冷，方開。每窯約用柴百三十杠，遇陰雨或有所加。有燒過青雙云龍寶相花缸、青雙云龍缸、青雙云龍蓮瓣大缸、青花白瓷缸、青龍四環(huán)戲潮水大缸、青花魚缸、豆青色瓷缸等式。”也就是說燒制一口大龍缸，要用整整19天時間才能燒制成。明朝王世懋在《窺天外乘》中描述：“嘉靖間，回青雖盛，鮮紅土用絕，燒法大不同前，而上命燒大缸，……比入火，十無二三完好者，坐是為虛費甚鉅，而人莫敢言。”景德鎮(zhèn)御窯廠窯工們因燒不成龍缸，遭到朝廷的重罰，甚至丟掉性命，招來殺身之禍。可見燒制大龍缸耗資十分巨大，且技術要求非常高，又因龍缸形體碩大，不易搬運，再加上其他諸多原因，使這種龍缸的保存難度增大，所以存世數(shù)量并不多，因而更顯珍貴。

歙縣博物館所藏的這兩件青花龍缸是采用回青料燒制而成，色澤濃翠艷麗，已不見永樂、宣德時期的黑鐵斑。回青只有官窯使用，有官府專門保管，一般民窯是不能得到的。此外，這兩件龍缸除了大小、主題紋飾（一是龍紋、一是獅紋）不同外，其他如造型、輔助紋飾、落款方式等基本相似，可以確定它們是同出一窯。并且在這兩件龍缸中，其中有一件的主題紋飾是青花五爪龍紋。關于龍的爪數(shù)，龍紋有三爪、四爪、五爪之別。《元史·順帝紀》記載至元二年（1336年）夏四月丁亥的禁令：“禁服麒麟、鸞鳳、白兔、靈芝、雙角五爪龍、八龍、九龍、萬壽、福壽字、赭黃等服。”據(jù)此可知五爪龍圖案只有皇家才能使用，民間不能使用五爪龍圖案。另外，將這兩件龍缸與定陵出土的嘉靖龍缸相比較來看，它們之間除了大小、輔助紋飾（定陵龍缸的頸部及近底處飾蓮瓣紋）不同外，其他如造型、青花發(fā)色、主題紋飾、款識書寫等基本一致。而且近些年在景德鎮(zhèn)御器廠也發(fā)掘整理出土了類似的龍缸殘器。因此可以斷定歙縣博物館所藏的這兩件青花大龍缸是明代嘉靖官窯產(chǎn)品。它們的存世，為人們研究明代的青花瓷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