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島尋神柳

孤清霜

提到海柳木，總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樹木。實際上，海柳木既不是柳也不是木，而是一種珊瑚，學名叫黑珊瑚。一般生長在海水下10～20米的地方，生長緩慢，一株大拇指粗細的黑珊瑚需要上千年的時間才能長成。聽說福建平潭因為海島眾多，出產海柳木，所以制作海柳木制品的作坊也特別多。帶著尋訪海柳木的目的，我們特地驅車從福清市出發去平潭尋訪海柳木。沿漁平高速行駛40分鐘左右，就進入到了平潭境內。整個平潭由海壇島為主島的126個島嶼共同組成，隨處是風景，可在任何一個地方下車，就近找片海灘，漫步、穿行，與頭戴尖頂斗笠的漁民促膝聊天。盡管夾雜著閩南口音的普通話總有些難懂，但也絲毫掩蓋不住平潭人的純凈與好客。

浪里來海里去

初到平潭，遇上難得的好天氣。漫無目的地在海灘隨意走著，輕柔的海風將帶著咸味的空氣推到鼻腔間。海那邊，一只木舟若隱若現漸漸駛近。四十歲左右的漁民，慢慢地將船搖到岸邊，跳下木舟，赤著腳將木舟拖上沙灘。當木舟離開了水，他顯得有些吃力地弓著身子。大家連忙跑過去幫他將木舟拖到沙灘上，相視一笑算是招呼。

漁民指著海面說，他姓陳，他的家就在那邊一座叫亮嶼的小島上，到這邊海灘上趁著傍晚落潮的時候撿一些海產。只見老陳從木舟上取下一個類似鋤頭的三角形工具，一根長長的桿，連著一根繩子。將繩子綁在腰間，把工具放在剛退去潮水的沙灘上，身子朝后仰，利用腰間的力氣朝后倒退。三角形的工具稍一用力就鉆進沙里，兩只手掌握著距離地面的角度，控制深淺。那些藏在沙子里的貝殼類小海鮮，毫無藏身之法，統統被翻到沙灘上，抓起來，隨手扔到綁在腰間的小簍子里。如此在沙灘上來來回回，不一會兒，腰間的小簍子便裝得滿滿的。老陳笑著說：“夠了夠了，不能捕撈干凈，不然以后就沒了。”

盡管只是偶遇，但時光太美，居然忘了此行尋找海柳木的目的。盛情難卻，上了小舟去亮嶼島老陳家蹭飯。老陳家被一片榕樹林包圍著，熱情好客的女主人沏好茶水，就在廚房里忙碌著招待客人的飯菜。簡單的海產在女主人的手里，經過最原始的烹飪方法，最大限度地保持著大海的鮮美，蘸著只有在海邊才有的醬醋，那滋味無法用語言形容。女主人取出一壇酒，老陳說這是她們民族獨有的酒，叫清曲酒。原來，女主人是一位畬族人，從福安市遠嫁至平潭，老陳則是土生土長的漢族漁民。清曲酒淡而不烈，卻回味綿長，就像眼前這對普普通通的漁民夫妻。喝了幾盅酒，終于記起此行的目的，順勢問起老陳關于平潭海柳木的傳說，老陳說在平潭很多人都會做點海柳木小物件，但要說集中還是在平潭縣城往北的流水鎮。

黑珊瑚演繹的傳奇

海邊的黎明總是在美夢中不知不覺地到來，告別了熱情好客的老陳一家，一路向北，去尋找珍貴的海柳木。平潭縣城往北行駛大約15公里就到達了流水鎮。在鎮子東邊靠海的地方有個叫大澳的漁村，據老陳介紹這里有戶武姓人家，幾代人都做海柳木制品。漁村不大，很容易就找到武姓人家。男主人嘴里叼著海柳煙嘴出來迎客，熱情招呼大家飲茶，爽朗答應了參觀海柳木制作的要求。武師傅的作坊就是房里的一間屋子，面積不大，工作臺左右兩邊一邊放著海柳原料，一邊是一些已經做好的藝術品。

武師傅挑選出一節小拇指粗細，略帶彎曲狀的原料，讓大家觀賞。這是一段烏柳，黑色的底子，上面有很多小結，就像樹木的樹瘤。武師傅一邊用粗砂紙打磨著海柳木，一邊說：“現在料不好找了，這里很多料都是從馬來西亞或者日本進口，自家門前海里的海柳木因為過度采取已經成了重點保護對象。”海柳木被粗砂紙打磨光滑后，用電動砂輪將兩端多余部分去掉，再用細砂紙繼續打磨。制作一個完整的海柳煙嘴，打磨的粗細砂紙就多達數十種。從粗到細，一遍一遍，海柳木像變魔術一樣在武師傅手里逐漸變得光滑油亮。帶有弧度的海柳煙嘴，鉆孔也是關鍵。要從兩頭分別鉆孔，再用鐵絲穿進去來回拉動，為的是將中間的毛茬兒盡量打磨光滑，等這一切都做好，才進入增加煙斗價值的雕刻環節。

海柳木的外形各不相同，所以每個作品雕刻的內容都要根據其本身的形狀和顏色進行設計，因此海柳煙嘴無法進行批量生產，只能完全靠手工。武師傅雕刻時不用事先勾線，用他的話來講，就是“畫了刻了半輩子了，腦子里打好草圖，信手就能拈來”。只可惜，現在的年輕人對海柳木制作興趣欠缺。“島上工廠遍地，隨便進一家都比做這個賺錢，我做這個無非是喜歡，從小就跟父親做，也算是子承父業。”武師傅淡淡地說。

全手工做一個海柳煙嘴，大約需要4～8小時，其中有近一半的時間都花費在雕刻上，用海柳制成的煙嘴，因其獨特的保健作用，可以大量吸附煙草在燃燒中所釋放的尼古丁、一氧化碳等有害物質。所以一般情況下，使用一兩天后就要進行一次清理。清理起來也很簡單，將銅制的煙嘴頭擰下，用清水沖洗干凈再安裝上就可以。作坊右手邊的柜子里，陳列著武師傅制作的作品，其中一半是各式各樣的煙嘴，還有一些擺件等其他工藝品。武師傅說，這些都是他半輩子的心血，非賣品。當大自然的產物海柳木，被武師傅靈巧的雙手賦予了新的生命，在他心里自然像是自己孩子一樣珍貴。

又是一個美輪美奐的日落，夕陽將海水染成了一片粉紅，遠處幾只小舟在火紅的海面上搖曳，朝著岸邊緩緩而來。夕陽西下，可緩緩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