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心與野心

劉漢等人伏法后，其臨終懺悔被媒體公開。回顧命運起伏，劉漢總結說：“我這輩子就是想得到的太多，換句話說就是野心太大！”而當被問及“如果從頭來過，你會選擇怎樣的生活”時，劉漢說：“只要能跟親人們生活在一起，能時時照顧他們，哪怕擺個小攤子，做點小生意，我也愿意。”

劉漢的這番臨終自白，令人不禁聯想到秦相李斯。據《史記》記載，（秦）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論腰斬咸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如果說，司馬遷將李斯之死歸咎于其“不務明政以補主上之缺”，反而“阿順茍合，廢適立庶”，可謂一語中的的話，那么劉漢這一番“野心太大”的人生總結，則有失偏頗。

不可否認，在中文語境中，野心向來是個貶義詞，說人“野心太大”更是極端負面的差評。但粗通西文的人都知道，野心一詞在英語里叫做“ambition”，而“ambition”的另一個中文解釋則是雄心。說起來，雄心與野心原本就是一體兩面的孿生詞，說人好時便說是“雄心壯志”，說人壞時則選用“野心太大”。但刨去兩詞背后的主觀道德因素，應該看到，但凡在事業上取得不俗成就的人物，大多頗具“野心”。

野心與雄心，實為一體之兩面，二者間的差異不在于欲望的大小，而在于實現欲望的路徑。

比爾·蓋茨、馬云等為何受人尊敬？因為他們是憑借自己的聰明智慧，通過技術革命，以增進社會福祉的方式取得自己的財富，實現自己的雄心;而劉漢之輩為何身死名滅，則源于他們借助于官商勾結，甚至打打殺殺來實現自己的野心。

簡而言之，運行于道德和法律框架內的為雄心，超越了道德和法律的則為野心;雄心成就英雄，野心成就梟雄。然而，吊詭的是，當下的中國正處于深度轉型期，法制的建設，道德的重構都始終在路上，這就構成了英雄與梟雄之間的灰色地帶，也構成了劉漢，馬云，芮成鋼身上的審美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