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祥 高貴的陰影

王小元

2月3日，千呼萬喚始出來，央視終于公布了羊年春晚的主持人名單。盡管互聯網時代公眾對于春晚的期望早已一降再降，然而，本屆春晚的主持人名單一經公布還是引來爭議一片，對于各種“陣容如何”的“邀掌”式追問，很多人對照名單回復道——我十分想見趙忠祥。

對于構成春晚收視群體主體的中老年百姓而言，趙忠祥永遠都是一個難以被遺忘的符號，承載著滿滿的時代記憶。從《新聞聯播》到央視春晚，從搭伴初出茅廬的楊瀾主持《正大綜藝》到締造播音界傳奇的《動物世界》，趙忠祥的國字臉，聲情并茂的聲音風格早已構成了中國聲屏界的獨特傳統，從某種程度上講，時至今日任何想要在中國播音主持界嶄露頭角的年輕人都必須在趙忠祥所規定的創造空間中傳承與創新。

主流源于復制前輩和特定的環境

趙忠祥無可爭議地是一個時代的播音“主流”，他對自己的專業素養極具自信，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他稱，“它是一批人定下的，已經印在人們的頭腦里了，而且并不從電視始，是從電臺開始的。由老一代播音員齊越、夏青他們創造的字正腔圓、正襟危坐、大義凜然的這么一種播音聲勢，已經形成了中國播音界的一種共識，沒有人認為這是不對的。莊重的、嚴肅的、字正腔圓的、擲地有聲的、氣壯山河的、凜然不可侵犯的。你是一個大國呀，你要代表你的一個國體呀，如果你一個大國的人出來都跟小沈陽似的，說話嗯啦啊啦的，4個字：成何體統！”

借助這種形成于延安革命廣播時期，由他和他的同事們繼承并發揚的“中國播音界”的獨到做法，趙忠祥播音《新聞聯播》25年，主持央視春晚15年，并在一段特殊的時期播音《動物世界》并收獲廣泛的社會贊譽。

著名作家梁曉聲評價他，“趙忠祥是一位普通的名人，當然你也可以認為他首先是不普通的，中央電視臺一個時期內只有一位男新聞播音員每天出現在電視屏幕上，一個時期內只有一套《動物世界》節目。誠哉摯哉，羨哉敬哉，有自知之明的趙忠祥！”;騰訊網評價他，“過去的趙忠祥，在央視40余年，基本上等于這個國家電視臺的臉面，幾乎所有重大的主持，都無法遺漏他的聲和影。他的言行，他的形象，代表央視，也代表國家。盡管他也曾長時間主持央視春晚和《正大綜藝》，不能說與娛樂絕緣。但那也是端莊的幽默，是國家化娛樂。”而民間對于趙忠祥的贊譽與崇拜更是伴隨著1998年春節聯歡晚會上宋丹丹的那句“我十分想見趙忠祥”達到高潮。

趙忠祥在不止一個場合表達自己對于毛澤東的崇拜之情，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他稱，“我崇拜他（毛澤東）在天翻地覆的變化中在任何時候都能贏得人心。”然而，吊詭的是，中國社會激流涌動，屹立央視潮頭40余年不倒的趙忠祥在新千年之后卻屢屢陷身于緋聞乃至丑聞。在瞬息萬變的時代舞臺上，一向閑庭信步，左右逢源的趙忠祥開始變得步履蹣跚，進退失據。

緋聞 讓主流淪為“風流”、“下流”

2004年，央視女保健醫生饒穎爆出與趙忠祥長達7年的“地下緋聞”，并出示了流產證明和趙親筆書寫的欠條。趙忠祥從此深陷泥潭，難以自拔。這個無數國人曾經的偶像轟然倒塌，趙忠祥由 “主流”瞬間被指為“風流”，甚至“下流”。

面對饒穎的控訴，趙忠祥堅持“無中生有，無可奈何”。“我不認為這是情人間的反目，實際上是饒穎勾結社會上的人來敲詐，來犧牲我的名譽。這和中東的綁架人質似的，切頭。她實際上是拿我的名聲作為綁架的要挾。她是要錢的，過去要100萬，現在要150萬。”趙忠祥多次向媒體表白，稱自己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我可以說，我是一個道德很高尚的人。我不排除我對某女子有過什么非分之想，甚至于有過情愫上的一種眷戀，我要是把自己撇那么干凈，也不是一個非常可信的人。但是，第一我忠于我的妻子;第二，我忠于我的家庭;第三，我忠于我的事業。我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我怕什么呢？至于別人對我怎么想，我完全可以冷眼看世界。”

盡管如此，面對大眾傳媒的狂轟亂炸、公眾的唾沫和鋪天蓋地的網絡，歷經數十年風雨而不倒的趙忠祥多少有些疲于招架。在當年接受媒體采訪時，他曾說：“你們好好寫吧！我的命運已經交給社會了。”

此后的趙忠祥，無論是在央視，還是在國內其他電視臺，出鏡率大幅下降，偶爾的幾次露臉，國人皆呼其“蒼老得厲害”。對于緋聞，趙先是屢屢伺機雄辯，后長時間地保持緘默。然而，就在公眾快要淡忘“饒穎事件”的時候，趙忠祥再次做出驚人之舉。

轉身 不甘寂寞再引熱議

2009年，趙忠祥以66歲高齡高調參加上海東方衛視主辦的娛樂節目《舞林大會》，與臺灣綜藝天王吳宗憲搭伴主持。一張代表國家形象四十余年的“國字臉”毅然跳進娛樂圈，與性感美女和娛樂天王在舞臺上一唱一和著實令很多人瞠目結舌。

在布置的流光溢彩的東方衛視演播大廳，趙忠祥那帶有春晚特色的觀眾問候語“各位父老鄉親，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大家晚上好！”讓熟悉他的電視觀眾難免感到不適。東方衛視女主持人王冠在串場詞當中問起趙老師主持過一期《舞林大會》的感受，趙忠祥說：“我覺得感覺非常好，尤其跟你這位當家花旦，和來自臺灣的著名綜藝主持天王憲哥一起主持。”“趙老師你怎么也叫憲哥呀？”王冠很驚訝，趙忠祥回應得輕松自如，“寶玉叫寶哥哥，我呢就叫吳宗憲憲哥，寶哥哥憲哥哥。”

主持人陳辰表演才藝新疆舞的時候不會晃脖子，只好用晃手來代替，讓人感覺是脖子在動。趙忠祥立刻親自為其演示：“今天教你一招怎么晃脖子，我要是參加冠軍非我莫屬。”說著趙老師手上動作一擺脖子開始靈活地晃動，憲哥則馬上配合著音樂和趙老師一起扭動。一個選秀出來的小男孩跳邁克爾·杰克遜的太空步，趙老師也上去扭了幾步：“人家杰克遜跳太空步的時候是三十幾歲，現在我67了，怎么和人家比，但是隨便比劃幾下還是可以的。”

對于自己參加《舞林大會》引發的爭議，趙忠祥倒顯得自信滿滿，稱“我讓《舞林大會》脫了俗”。關于跟吳宗憲、王冠搭檔，趙忠祥說：“吳宗憲伶牙俐齒，跟他在一起，我沒有說話的余地。王冠又是靚女，就顯得我是破舊的老車，拉不起來。于是我增加一點調味劑，就是文化知識，比如說跳探戈，沒人知道跳探戈這么一轉頭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我就給他們增加這么一點花椒鹽。大體上當前的娛樂節目比較開玩笑，我們不說低俗，總是有點俗，很難讓我靜下心來看下去。這個節目我要去做的話，我多汲取一點文化的元素，把健康、高尚、高雅、莊重、優美、抒情這樣一種元素注入到這里面。”

老趙這次“不經意的轉身”確實引起了多方評論。上海一家媒體這樣描述：“不是每一位老人都會在下午兩點步入中央電視臺錄制節目。如果，要再加上第二天還要去上海錄制《舞林大會》這一項的話，在中國上億的老人中，就剩下一個趙忠祥了。”中央電視臺原副臺長陳漢元表達惋惜，“《舞林大會》應該請的是俊男靚女，老趙畢竟快70歲了，從舞臺上下來都是搖著的，我覺得請他來是出他洋相。”觀眾的反應則更是花樣百出。有人把趙吳兩人斗嘴、對歌、播《動物世界》的視頻放到天涯、泡泡社區，網友有的把趙老師稱為“趙大膽兒”，有的直呼“憲哥委屈了”。

離開央視加盟《舞林大會》，進入了娛樂圈的趙忠祥在熒屏外接受采訪時更是頻頻爆出“驚人之語”。

在推薦自己的新書時，記者問是什么風格？趙忠祥稱，“風格比較接近《荷塘月色》，蘊含著一種典雅、唯美的追求。”至于坊間傳說的300萬年薪被地方臺爭相聘請的消息，趙忠祥則對《新京報》記者說：“10年前這個數字很嚇人，但現在一線演員拍個廣告就掙到幾百萬，一年掙四五千萬的也大有人在。讓我這把老骨頭再當牛做馬，我覺得就算300萬給我也不為過。憑我半個世紀的風雨，我不認為300萬抬高了我。”

在正襟危坐四十余年后，趙忠祥的言行讓很多人大呼不適應。另據媒體報道，其實早在2006年底，趙忠祥就自費出版、親手設計了“趙忠祥2007新年掛歷”。用極高檔的銅版紙印刷，每一幅作品都由趙忠祥自己創作、設計，并配上了趙忠祥親筆撰寫解說詞。還配上了不同年代時期主持電視節目的珍貴照片。

自嘆 看遍人生沉浮

參加《舞林大會》引發的爭論還未平息，2012年，趙忠祥再次身陷“五億門”。

2012年，有媒體報道，趙忠祥隱身于北京十里河橋的“私人會所”被曝內置藏品價值5億元，旋即又有人踢爆這些藏品都是“樣子貨”，并不值錢;更有網友直指趙忠祥用私人會所作為廣西衛視《老趙會客廳》錄制場地動機不純，是為了“提高曝光度以便售賣古董”。

面對質疑，趙忠祥接受采訪時卻插科打諢地回應：“樓是自己的，貨是別人的，價值是外界估算的，大家愛說多少是多少！”從“代言門”、“娛樂門”再到如今的“5億門”趙忠祥看得很開：“這把年紀了，我也是眼見無數事兒、看遍人生沉浮了。”

如今，談及再敏感的話題、再八卦的傳聞，趙忠祥都能話如泉涌，毫不閃爍其辭：“小八卦我還能忍，說什么沒關系，只要你最后別說成我叛國、叛黨、投敵就行，其他都沒關系，我也不會計較，比如說趙忠祥是個大混蛋、大流氓，都可以，我不會生氣。”“八卦到我身上來是非常容易的，我根本就不理他，我覺得我經得住。因為趙忠祥這3個字在中國人民心里是有分量的。”

“我是二十世紀中國最著名的節目主持人”

你說你見過二十世紀中國最有名的藝術家。那么，你覺得自己是二十世紀中國最著名的節目主持人嗎？

是的，我同意。著名有很多種著名，臭名遠揚也算著名。但是我的出鏡率高、我時間長，大家對我知名度的認可，這點我不否認。但是我覺得換位思考，我是一個觀眾，我現在不討厭趙忠祥，會接受趙忠祥。但是，應當還沒到愛他沒商量的地步吧。

“就算我掙了300萬，也不算多”

對你的爭議，除了緋聞的問題，現在還有錢的問題。網絡輿論說你《舞林大會》的酬勞是300萬，有人說不止，還有傳言說地方臺用更高的酬勞挖你。

就算我掙了300萬，也不為多，我覺得我不止300萬的價值。我要去拍一條廣告，有可能要得更多。我的話只能說到此。我覺得挺好玩，有一些人不知道一個人收入300萬或者500萬是什么概念。我認識的一些朋友代言一個廣告，一條就是四五百萬，一年會做兩三條。

你一輩子都處于別人的矚目之下。有一天你離開了熒屏，會不會感到孤獨？

不會有孤獨感，我會寫書，會上網。我今天要寫一篇博客，跟某網站講，每天至少十幾萬的點擊率，所以我不寂寞，我有很多種形式。

“我應該站在一個比較正確的方向。”

每個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都回避不掉一個話題——你是偏左還是偏右？

我覺得我，我只是覺得我應該站在一個比較正確的方向。

左還是右？

不偏不倚。

你對網友說“我們國家很多地方都不值得你去歌頌，只要看到不好的你都要去揭傷疤，你的價值觀和“揭傷疤的”網友的價值觀最大的不同是什么。你的價值觀是什么？

我曾經說過一句話，我說我主要進行政治宣傳的，我這一生的工作很少去做揭幕性或者批評的報道。但是不是說沒有陰暗面。我在我這么多年的工作當中，95%的稿子都是屬于，現在仍然是規劃好的。你盡管有些個別語句是自己編碼的，但你必須要符合這個臺和我們總體的需求去做。所以我基本上是屬于正面宣傳的。

你曾經在接受鳳凰采訪時說你對這個社會有一套自己的認知方式，你是通過什么樣的認知方式來讓自己保持在一個正確的立場上的。

我是比較小的時候受到馬克思主義的教育和毛澤東思想教育。我對毛澤東的崇拜是那一代年輕人都有的，我會更甚一些，因為曾經有一個時期，毛澤東的重要國事，我是在電視里唯一可以播出的一個人。所以雖然我不是生活在毛主席身邊，但我覺得就像是生活在他身邊一樣，作為我的一個軸心。我必須要承認這個事情，因為客觀存在它會對你的意識要起到作用的。因此我對他的那份尊崇之情從來沒淡化過。

你的生活其實和政治緊密相連。但沒有聽見你在這塊發出過聲音，是不愿意說還是沒有機會？

你提的問題我非常理解，你提的是屬于那種個性極強的、愿意對這個世界發出自己聲音的一些人，而我不是。我就是黨和政府的喉舌，我只發出一個聲音，就是黨和政府的聲音。你在我的生活環境當中，尤其那個時候我們和外界幾乎沒有什么接觸，黨發表什么，政府發表什么，我去進行直播。我想都沒想過這個文告對不對，就像一個戰士服從指令。你用一種很多元的觀點來審視這個問題，這些場景你掌握了以后……我覺得我很單純的一開始生活在這樣一個環境當中，做這樣一件事情，我要不是這樣就很奇怪了。

你用你的習慣性思維，怎么理解現在的拆遷等社會陰暗面？

這些社會的陰暗面歸根結底是黨和政府堅決反對的。并不是出現了一個不好的事情，最后弄成是黨造成的。你很難讓我說發現了一個缺點連帶我們這個國家，這是我很反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