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初期的“夫人干政”

“高干夫人”是如何參與政治的？

已故的南京大學歷史學系高華教授以獨特的歷史敏感，提出，“在毛時代，特別是在‘文革’中的1966至1971年的特殊時期，‘高干夫人’深度參與政治，卻是常見現象。”

眾所周知，中共革命是以男性為中心的，從新中國成立后的十大元帥、十大將軍、五十七上將中無一是女性。但是總有一些女性能夠憑借丈夫的身份參加軍隊最高領導機構，比如葉群。

究其原因，恐因革命不分性別，而且出于保密需要，首長夫人被認為政治可靠，于是從江青開始，到省級軍政領導人，擔任丈夫秘書的夫人比比皆是。首長夫人最愛擔任的角色就是“辦公室主任”或者“領導秘書”，這兩個角色為高干夫人干預政治大開方便之門，其中分寸，全靠首長掌握。比如，江青是毛澤東的生活秘書，葉群是林彪的辦公室主任，許世友夫人田普是許辦主任，楊成武夫人趙志珍曾任楊代總長辦公室主任，陳伯達妻子劉叔晏是其秘書；康生妻子曹軼歐為康辦主任；黃永勝夫人項輝芳為黃辦主任……此制度在“文革”前還是局部現象，但到“文革”時期，特別是在1967初實行全國軍管之后已失控，軍隊中大軍區級以上的高干夫人參政已非個別現象。

最典型的兩位高干夫人：江青與葉群

談到最著名的“高干夫人“非江青和葉群莫屬。高華曾指出兩人的相同點：兩個人都有野心，都有文化，當她們跟夫君結婚以后，都還增加了一個新特點，就是作風霸道，本來不霸道，但與權力接近了以后就霸道起來了。這兩位都會說話，一方面這兩人都會講意識形態的大話，江和葉是一樣的，都會說，滿嘴大話，同時又有農民革命女寨主的風格。

江青在1980年接受審判時，說自己為“毛主席的一條狗”，應該說是她最準確的自我定位。江青在“文革”中做了很多壞事，比如迫害文藝界人士，比如迫害自己秘書、保姆，利用毛發動“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氛圍和環境抬高自己的地位。

但正如她自己在法庭上為自己辯護的：從1966年5月16日以來，也就是中共中央通過重要的通知，發動“文化大革命”以來，到毛澤東主席逝世，我沒有什么自己的綱領，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執行捍衛以毛主席為首的黨中央的指示和政策的，是執行毛主席為代表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的。

“我就是毛主席的一條狗”。這話雖不雅，卻是江和毛關系的真實寫照。毛對這條狗在”文化大革命”中是充分利用了的，并且很是愛惜——惺惺相惜。而江作為毛澤東的“狗”，她一方面常常“狗仗人勢”，同時，她也始終忠誠于其“主人”，直到她1991年自殺都沒有說過一句不利于毛的話。

但葉群就不同。林彪出山以后，葉群成了毛家灣有權勢也是最忙的人。她要參加御前會議，奔波釣魚臺，協調中央“文革”小組議政。軍委開會，她要代表林彪表態。各軍兵種的大事、小事，都要由她躬親，汪東興找他、總理找他，各大區領導工作請示也找她。

更重要的是葉群能控制林彪所接觸到的信息，并且能給林彪的意見和批示“把關”。所有的文件都一定要等葉群看了以后才能送給毛主席。雖然林彪看起來是個當家的，但所有指示都要經過葉群。

高華曾這樣形容：江青不可以當毛的家，但葉群可以當林彪的家。雖然有這樣的差別，但兩人的命運還是牢牢跟丈夫綁在一起。或者雞犬升天，或者一起下油鍋。

高層夫人們之間的爭斗

“夫人參政”這一現象最開始還得追溯到劉少奇的夫人王光美（曾任劉少奇秘書），王光美和劉少奇在“四清運動”中的“桃園經驗”使得毛澤東隨后起用江青作為他發動的“文化大革命”的先鋒有法可依，有章可循。

1967年在清華大學上演了一場“智擒王光美“的鬧劇。此時的劉少奇已經成了批判對象，隨著丈夫地位的一落千丈，王光美也不再是光鮮亮麗的”第一夫人“。在“文革”中，她被紅衛兵戴上了乒乓球穿成的“項鏈”進行羞辱，并被誣為“特務分子“，關入秦城12年。

王光美遭此劫難固然與丈夫落難有關，但更與“夫人“江青有關。作為第一個走向臺面的”夫人“，江青對王可謂是極度妒恨，尤其是在王進行農村改革的時候，江正在進行戲劇改革。這在江青看來簡直就是一場較量，或者說是對臺戲，是不可容忍的。

丈夫關系可以影響夫人，反過來，夫人關系也可以影響丈夫。比如薛明和葉群。1942年整風運動期間，薛明和葉群之前發生了激烈沖突。據《賀龍傳》記載：葉群“1937年在南京時，曾在國民黨的電臺里當過廣播員，在青年戰地服務訓練班與國民黨教官關系曖昧，還參加過國民黨三青團舉辦的‘一個黨一個主義一個領袖’的講演比賽，并向國民黨CC系辦的壁報投稿”。

因為這個經歷，葉群在延安受到審查，而賀龍之妻薛明就是當時的審查干部之一。據曾志記載，葉群在整風中又哭又鬧，甚至在臉盆里大小便，弄的屋里屋外臭烘烘的。

而當時在四川的林彪也為葉群這事大動肝火，急忙跑回延安，高聲罵道：“他媽的，老子在前線流血打仗，你們在后方搞我的老婆……”他把這件事遷怒于賀龍，與老婆葉群記下了賀龍和薛明這筆賬。

與葉群結怨的還有陸定一的夫人嚴慰冰。延安時期，嚴慰冰和葉群都在延安馬列主義研究院學習，那個時侯，嚴慰冰對葉群的生活作風和品行就看不慣。1949年后進城，葉群作風未變，要權要官，一次次提級，成了林彪辦公室主任，在軍隊頤指氣使。嚴慰冰則一直任教員，早年對葉群的意見更加深化。根據林彪部下邱會作回憶，嚴慰冰對葉群的惡感，還來自于延安時期陸定一曾追求過葉群。

雖然經查清陸定一與嚴慰冰匿名信沒有關系，但陸定一在此后仍舊受到牽連，在康生和林彪力主下打入監獄。

傳統文化視角中的女性參政

中國是個傳統的農業大國。自然經濟產生的“男耕女織”、“男主外、女主內”的性別分工模式在中國社會一度占據統治地位。在這一分工模式下，男性從事的是社會性勞動，活動于公共領域。而女性從事的卻是家務性勞動，活動范圍局限于私人領域。婦女被孤立、排斥在公共領域。

在我國的傳統文化中，對女性角色的塑造存在著兩個明顯的特征：一是貶低女性價值，使之成為男性的附庸。如“夫者妻之天”，“三從四德”的倫常綱紀；二是將婦女排斥在社會、政治生活之外。

因此傳統史觀認為，女人奪權參政本身就是罪行。不合法的權力本身會產生出更多的弊政，因為忠臣不能服侍不合法權力，小人當國自然會引進更多的小人，用歪曲的倫理為自己辯護，最終用更大的錯誤掩飾最初的錯誤，最終導致一系列災難。

隨著婦女地位的提高，參政議政都不再是新鮮事，而且理應如此。但新中國成立初期高干夫人憑借丈夫身份深度參與政治之事使得當時本來就不正常的政治生活更加腥風血雨，不管她們當初如何顯赫，仍舊沒走出“男性附庸”這一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