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之歌

文+衛明

春節之歌

時間忽然打折，慢了下來，

花銷卻大手大腳。

家家張貼對聯，門楣笑扯扯的。

寒冬埋頭瘋跑，到此煞住腳，

冷已不打緊，興奮熬紅吉祥的燈籠。

所有干筋火旺的樹

脈管溢滿了水，花兒開了。

桃之夭夭，男人滿嘴醉話，一個戴眼鏡的家伙在宴飲中哭。

故舊相逢，別人笑得前仰后合，

眼鏡醉了，盡講些八桿子打不著的人。

另一個生意打倒的兄弟不來入席，

一人問：后來呢？

后來就是今天，大家團聚喝酒，

失蹤多年的女人又回到從前男人身邊。

總有幾個關鍵的人物得小范圍交談，

從早上談到下午。

大腕不留飯，

害得出門滿街找不到吃碗小面的去處。

打了大半夜麻將，輸家沒有收稱的意思，

有個人躲在家寫好了小說的開頭。

小說的人物其實就是身邊的人物，

他為他們化了妝、配口假牙，脾氣也有些夸張。

春節每一天像抽煙人吸得通紅的煙頭，

短短幾天過去，狼藉一地。

秋風客

一個在山中家門口樹下

大聲夸氣說話的人，

想必是整個秋天沒有睡足的人。

他有個奇怪的想法，卻沒有能力落實。

一個在秋天打開窗整夜

讓秋風刮過臥室的人，想必會前言不搭后語。

這些個喜歡住在荒郊野外的人，

都是私下痛飲狂歌的酒徒。

他們的家里，桌面凌亂，抽屜中

有鍍鎳的手電筒、破襪子、

避孕藥、半截燒黑的蠟燭。

有的人內心想必還燒著一盆旺旺的火，

如同徹夜演奏的樂隊。

這些躲在深秋的人，

一會兒臨窗看黑云遮掩的大月亮，

一會兒鉆進書本，一會兒又跳出來，

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秋天過去，除了醉后胡言亂語，

整個秋天有驚無險。

隱痛

當我年輕的時候，丟失了愛情。

被連根拔掉的痛，

是說得清楚的。我反復暗問

自己：這痛會讓我死去嗎？

整個人，一下子被抽空了。

黑房間，我聽見時間照樣在走，

自己在自己的內部動手拆塔。

很累。幾乎每夜我都在整理凌亂的內心。

后來，我遇上一個比我年輕的教授，

矮小清瘦，戴一副淺色明亮的眼鏡，

每次在我們三杯兩盞后，

他總是提起從前的戀人。

我喝止他：警告他再提就不同他飲酒。

他成家多年，有個很好的妻子，

每次外出，總是在廚房冰箱為他裝滿

貴的米、食品、水果。

可他酒后，仍會對我說起那個傷害他最深的

女人。他長年深居簡出，讀了非常多的書。

十多年過去了，他說夜深人靜時，

那個女人如春天叫春的貓，

一聲一聲喚醒他蟄伏的疼痛。

回家路上（給SL）

我總是在黃昏開車下京承高速

行駛在回山中家里的公路上

想起你。我一直向北開

北面遠處的山像一把打開的扇子

我住在山腳下

我朝北開

想你坐在副駕駛座上

我們

有那么一小會兒，不講話，聽音樂。就這樣

一直向北，在回家的路上

車內響著我們熟悉喜歡的歌

你側身看我，說：哎，那次我回老家，在火車上接著你的電話，

我對你說

你寂寞了，就聽聽歌吧

我開車向北，此刻

你就在我旁邊，這一路

我都不寂寞。我不能想象

你會跑到別的地方，你一直

陪著我，在晚霞照耀歸家的路上

我一直向北，公路上沒人

你坐在副駕駛座位上

你說，哎，可不可以教我開車

你累了，開不動了，我替你開

我一直向北，天黑了，我仍在向北開

你坐在我旁邊，在回家的路上

天黑了，你在我身邊，我開著車，一直向北

三年前，你病死在成都。

衛明，祖籍山西。1962年生于云南，1969年入重慶。中學畢業當兵，1983年復員回重慶當工人。1989年離開單位自謀生計，做過劇務、校對、記者。1993年冬天到北京，從事廣告行業至今。

《詩意山城》問卷：

Q：從詩人的角度來說，你認為重慶最美的元素有哪些？

A：大手大腳鋪張的大山大江大河；夏日里一根筋從天上扯到地下眩目的閃電；壯廓不息以及咆哮后遁去的隱隱雷鳴；窗外整夜催債人登門索債扭到費般疏密徐疾的雨聲；雨過山頭帽子一樣的云。你可以想像原有打更人經過有算命先生郎中私塾的老街道；青石板路、竹躺椅、馬燈、水缸、蒲扇、老陰茶、粗瓷碗；烏有之鄉才能見到的碩壯蔽日的黃桷樹；嬌艷若處子的油菜花；整個五月丟失了孩子一樣徹夜啼叫的杜鵑鳥；冬天小販背在背簍里沿街出售的暗香撲鼻的臘梅；大船劃過江面一杠一杠聳起的涌浪；日新月異歡喜的飲食男女……太多了，就此打住，以免廣告之嫌。

Q：你最喜歡的重慶休閑方式是什么？

A：喝茶、飲酒、閑扯、曬太陽。

Q：你經常在重慶周邊旅行嗎？

A：蜻蜓點水似的去過不少地界。

Q：請簡單描述5種以上你喜歡的重慶美食，按照喜愛程度排序。

A：老火鍋，船上吃魚，籠籠羊肉，燒白蹄花豆花飯，小面。

Q：請簡單敘述重慶美女之美。

A：二個比喻：1、胭脂虎—艷若桃李，性情火爆；2、核桃—敲開殼，里頭全是肉。

Q：你理解的重慶性格是什么？

A：灑脫干脆，用重慶話說即：該死雀兒朝天。

Q：你經常外出旅游嗎？你遭遇過旅途艷遇嗎？

A：少有外出旅行。旅游艷遇是上上艷福，應該若中彩票一樣可遇而不可求。貴社假如準備發行這種彩票，吱一聲，我肯定期期排隊購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