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農溪的兩岸（外一首）

林煥彰

◆安農溪的兩岸

那里，有我們

曾經漫步的兩岸，兩岸

不遠不近;遠的，就在眼前

近的，就在我們的腳尖

我們，一步一步慢慢走著

就是散步;接近正午的冬陽，

那里，有段足夠我們賞心悅目的

烏桕、苦楝、大葉欖仁

九芎、鳥榕，

茂密，間雜著外來種

一樣茂盛的阿勃勒，金急雨

也有高大挺拔的黑板樹，

我們，在樹蔭冬陽吻身之下

漫步，漫步走過的

親過的土地，更親;我們

輕輕地漫步，細細地

回味，細說從前，從前的小時候

長大之后的從前，也說說我們

眼前當下，

當下的兩岸風光，芒花雪白

休耕水田，農宿倒影

雀鳥紛飛，跳躍，又飛上飛下

烏鹙，白頭翁，綠繡眼，

夜鷺、白鷺，低低飛過水面

還給我們一條河，一條干凈的河

一條干凈的河，在我們心上

我們也會

還給子孫，在子孫的心中，

清澈流淌，

日夜流淌……

◆今天的云

今天的云，很悠閑

我也很悠閑

他，悠閑的飄過海， 飄過山

飄過平原，飄過我小時候住過的

鄉村，映照了我在水田中

彎腰插秧的背影，

也飄過了我現在居住的城市，

飄過我曾經去過的美國，加拿大

日本、韓國、菲律賓、泰國

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

再遠一點的丹麥、英國

還有很多很多，我沒有去過的國家，

以及我常常去的香港、澳門

中國……

今天的云，很悠閑

我也很悠閑很悠閑地跟著他

很悠閑地，坐在家里

望著窗外，看著藍天，想著想著

想著我從來沒有機會去的國家，

做夢都想去的地方，

他都邀我跟著他，很悠閑很悠閑

就這么著，輕輕松松地

一一都去過了……

沙 子

◎蘇建平

1

如果世上所有的花開在一起

有幾人會走向這花花世界

而不走向那花花世界？

2

一個人寫寓言

一萬個人讀寓言

一億個人成為寓言

3

有人千方百計向詞典賄賂

購買一個詞

——不朽

4

把人形賦予菩薩

把黃金涂上菩薩

把絕望拋給菩薩

5

多余的肉在身上長

多余的肉在街上走

多余的肉在多余地自我繁殖

6

灰塵落如霜

結如冰

又不絕如縷

7

一棵活著的樹

用枝葉，上窮碧落

用根須，下黃泉

8

從大街一直到小巷

被公認為音樂的

是點鈔機的跳躍聲

9

一個人在磅礴地哭泣

一個人輕快地戲耍

一個人沉默

10

日復一日，埋在居室里

像一堆肉埋進了

另一堆肉里

11

在時光輾壓的空隙里

一種閑適和安逸的智慧

正在摧毀夢的翅膀

12

不可知的海，咽下所有廢棄之物

又長出水草、游魚

死而復生并周而復始

13

光的密，花的繁，還有土的黑

它所贈與的活命的物事

恰是我們溫暖的鎖

14

有人在花開花落

他的身邊

有人在種，有人在掐

15

我們在地球上走

地球在宇宙中轉

宇宙在一只昆蟲的夢中飛

16

光從窗戶涌進來

光離嘴巴

總差那么點雞零狗碎的遠

17

一點點隱秘的痛恰到好處

它使一個人

區別于另一個人

18

山川已改

草木變容

我們的體內長滿了荊棘

19

遇到一個人，姓錢

遇到又一個人，姓錢

第三個人，直接從口袋里掏出了錢

20

傍晚開始變涼

對著深處的夜色

找幼芽

21

上百億年的光線殺過來

居然照到了地球和我——

一顆大灰塵和一顆小灰塵

22

所謂的光

來自于生活中物的

磨損

23

天體在運行，既冷又熱

它神秘的倒影

覆蓋著我們

24

樹和花已被豢養

萬物的光

正在被盜走

25

日子大意如此——

從黑跌進白

又從白跌回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