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的女孩

一直特立獨行的貓

昨天在車里聽廣播說新一年的考研大軍開始備戰了，大學生們排隊十小時為了求得一個考研自習室的座位的新聞。我沒參加過考研大軍，也很少接觸到考研的群體，但我想起兩個人來，兩個曾經跟我同租住在北大門口300元床鋪的考研女孩。

A是一個農村出來的，胖胖的，大約1.65米高的女孩，黑黑的不施粉黛且有些粗糙的皮膚，笑起來實誠。認識A的時候，我已經在那個10平方米四張床的小屋子里住了一年，A是我下鋪第四個租客。當時她說她要考北大光華管理學院，那已經是她第四年考光華了。第一次是大三，考上了但因為是大三不能上；第二次是大四，考上了但面試沒過；第三次是畢業一年時，差了幾分也沒面試機會；第四年我們認識的那一年。她白天要去上班，晚上和早晨起來就去窄小的客廳里學習。快考試的時候，她問我是否應該跟公司說明自己要考研去請個一個月的假，但又怕考不上沒了工作。雖然這個公司并不很忙，工作也只是為了維持生計，并不指望賺多少錢，但如果沒有這份錢，身為農村孩子的她，沒人能接濟她。當年我也大四，在凌亂的實習和找工作當中，我也不好幫她下結論，于是很簡單地說還是請假吧，考試要緊，第四年了。我們不很熟，但我也挺替她捏把汗，不知道如果又考不上怎么辦，一個人的夢想究竟能被撞擊多少次。我記得她考完最后一場回來，躺在床上，一天一夜沒起來，全身酸痛，仿佛剛剛打了一場大仗之后的癱倒。那年，她筆試通過了，我們都很激動。我建議她面試去買套正裝，因為那時候我也面試也買了正裝，感覺穿上正裝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也更符合管理學院的感覺。然后A跑去商場買了一件粉紅的西裝，襯著她黑黝黝的皮膚，我覺得不是很對勁。但那個時候我的衣服她也穿不上，沒法幫到她什么，看她很喜歡那件粉紅色的西裝，我也就沒再說什么。后來的事情，我就忘記了，可能她是搬走了，或者我搬走了，記不清了。但我記得過了一年左右，她跟我聯系上了，那時候她已經是光華的學生，已經上了一年了，每天都在熱火朝天做案例分析。我問她學費會不會很高，聽說光華沒有國家免費。她說要幾十萬，她借了一部分，剩下的自己打工，爭取拿期末獎學金。我不懂管理學的課程，只能聽她說得很高興很激動的樣子，我想起那件粉紅色的西裝，和她黑黑的皮膚，心里有說不出的感動。這條路，她走了四年，終于走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B女孩從西北來，長得很漂亮，小巧，巴掌臉，也是黑黑的，有點像鄰家小妹妹。她要考北大生物系，我們認識的時候，是她第二年考試。她住在我對面的床鋪，我們都在上鋪，相比正常上課而不用早起也不用復習到深夜的我來講，我經常會看到B舉著手電筒在被窩里學習的樣子。據B介紹，她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老實善良，家里還有一個年紀很小的弟弟。如果今年考不上，估計家里就供不起了。其實她本科的學校已經給她推薦到上海的一個頂級學府，但是她就是想上北大，因此鉚著勁兒要考，全家人都不支持她，學校老師更是非常生氣。可是，放棄了另一個很好的學校，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因此壓力很大，大到經常哭了起來。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勸她，畢竟我不考研，體會不了，只能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聊表安慰。當時她找了很多已經考上的師哥師姐去取經，但收效甚微。同樣，我忘記了后來，我就記得她喜歡看電影，總是哭，但后面不記得了。三年以后的某一天，我突然收到一個飛信號碼加我，是她。那時候的她，馬上要從北大化學系畢業了，問我一些找工作的經驗。原來，我忘記后來的那一年，她考上了，進入了自己夢想中的學校。

我給G先生講了A和B的故事，G先生很沉默，作為考研女孩本身就很辛苦，而作為農村女孩或者家里還有個弟弟而家境一般的女孩，壓力會更大。我并不知道她們現在怎樣了，考上了心儀的學校，她們又會有怎樣的夢想，今天在哪里，過得怎么樣。她們可能只是千千萬萬考研大軍中十分普通的兩個人，可能在你看來并不是榜樣，也談不上勵志。但我只是想到，工作很多年的自己，以及千千萬萬離開學校進入社會的人們，還有多少，能像當年一樣，為了某一個目標去拼盡全力。現在，我們討論的都是：如何戰勝拖延癥？如何快速提高英語水平？如何讓老板喜歡我？如何快速提高寫作能力？我們做什么都想速戰速決，兩周看不到成效就覺得世界對我不公，或者一定是方法不對，想要去尋找更加便捷的方法，安慰自己浮躁的心。

一定會有很多人跳出來說，考研有什么了不起，考四年值得嗎？人生還有好多事可以做，上個研究生出來還不一樣是打工仔，賺錢還沒有個體戶多，研究生畢業一樣當Loser。但如果一個人能為一個單純的夢想努力很多年，而這個夢想一年只有一次去實現的機會，并且這個機會也同樣會因為很多不可抗力而失敗，卻依然矢志不渝，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敬佩的事情，也同樣是我們在慢慢丟失的能力與精神。這樣的人，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環境下，都不會差。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不缺夢想，特別在這個夢想都快被說爛了的年代，我們所缺的，僅僅是為夢想矢志不渝的精神，哪怕是一點點所謂的堅持，都顯得彌足珍貴。而這一切，可能我們都曾在年少時光擁有過，但隨著時光的流失消逝在成長的激流勇進中。

不是每一個夢想都能實現，但每一個夢想都值得被尊重和敬仰。

不是每一個夢想都能堅持，但每一個能堅持下來的人都是自己的人生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