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硬漢的秘密

王愛軍

三國時的關云長，以刮骨療毒的驚人之舉，樹立了一個硬漢形象。在明代，又出了一位不在其下的人物，他就是河北容城人楊繼盛。

楊繼盛從小就十分不幸，七歲喪母，十一歲時又失去了父親。因為生活無著，他就和一個僧人住在一所破廟里，刻苦讀書。有一年夏天，瘟疫盛行，僧人病倒了，廟里的其他人都嚇跑了，哥哥不放心，也來催他回家。楊繼盛回答說：“我要是再走了，僧人只有死路一條了。”哥哥有些生氣，警告他說：“你要是染了病，就不要回家了。”他毅然決然地說：“我和此僧相處日久，見他有病就把他拋棄，于心不忍。如果我染病，就和他一塊兒死去，無怨無悔。”在他的精心照料下，病僧竟然奇跡般地痊愈了。

三十二歲時，楊繼盛考中進士，入朝為官。然而不久，他就因為公開反對權臣仇鸞開設“馬市”與蒙古俺答部落議和而遭到貶謫。奸相嚴嵩為了拉攏楊繼盛，為他在嘉靖皇帝面前說了好話，一年四次升官，意外地得到了兵部武選司員外郎這個肥差。照理說“士為知己者死”自古是讀書人的基本信念，但在楊繼盛看來，比私情更重要的是道義。他看不慣嚴嵩的作惡多端，剛上任一個月，就草擬了彈劾嚴嵩的《請誅賊臣疏》。他說：“臣觀大學士嚴嵩，盜權竊柄，誤國殃民，其天下之第一大賊乎。”然后逐條列數嚴嵩禍國專權的“十大罪”和“五奸”，請皇帝將他繩之以法。嚴嵩被點到痛處，恨得咬牙切齒，在皇帝面前誣告他“謀國是假，謀反是真”，結果楊繼盛被關進大牢，遭到了滅頂之災。為了置其于死地，嚴嵩令人對楊繼盛嚴刑拷打，他的十個手指被折斷，腿骨被夾碎，一片血肉模糊。一位同僚感于楊繼盛的凜然正氣，托人送給他一副蛇膽，告訴他說：“用此物可以止痛。”楊繼盛卻慨然回答說：“椒山自有膽，何必蚺蛇哉？”

嚴嵩一伙加強了對楊繼盛的監視，不讓人看望，不允許送醫送藥。牢房里骯臟陰冷，蠅蟲孳生，楊繼盛的傷口由于沒有包扎，很快感染惡化。有一天，一個獄卒透過獄門，看到了一幕讓他心驚的場景：楊繼盛坐在牢房的一個角落里，低著頭，手中拿著一片破碎碗片，專注地刮著腿上的肉。碗片并不鋒利，腐肉也不易割斷，可面對那令人難以忍受的劇痛，他卻沒有發出半點呻吟。

關羽刮骨，那是別人給他治療，楊繼盛療傷，那是自己給自己動手術，僅從這一點，他就絕對是比關羽更硬的漢子。

面對這一幕，嚴嵩內心更加害怕了，他知道讓楊繼盛改變，難比登天，于是便找個借口，把他推上了刑場。“浩氣還太虛，丹心照千古。生前未了事，留與后人補。天王自圣明，制度高千古。平生未報恩，留作忠魂補”，吟誦著這首千古絕唱，楊繼盛大義凜然，慷慨赴死。正是楊繼盛的死，激起了那些富于正義感的人們的無比憤怒，由此也揭開了嚴嵩覆亡的大幕。

數百年來，人們每讀到楊繼盛的事跡，都會為他的硬如磐石的骨氣所感動，是什么給了他如此的鐵骨錚錚呢？他在留給兒子的遺書中，透露出了這個秘密。他說：“人須要立志，若初時不先立下一個定志，則中無定向，便為天下之小人，眾人皆賤惡。你發憤立志要做個君子，則不拘做官不做官，人人都敬重你。故我要你先立起志來。心為一氣之主，如樹之根，如果之蒂，最不可先壞了心。”

人的一生，或為君子，或為小人，取決于自己的志向與信仰。一個人只有志向堅定，才能不為利益所惑，不為權勢所役，如同樹有根，果有蒂，沒有什么能夠左右你、動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