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里在黃昏的余暉中拉著線,站在低矮的磚墻屋頂放風箏。粉紅色塑料袋加上一個十字形的架子,拿線扎好邊角,就是一個風箏了,也是這個孩子所有的樂趣。夏丹荔/攝
因為讀過幾遍美籍阿富汗裔作家胡賽尼的小說《追風箏的人》,來到阿富汗就不禁關注起風箏,而你也不難發現,天氣好時,天上的風箏最少也有三四個,樣式不多,卻飛得很高。
你問十個阿富汗人為什么放風箏,可能有十個會回答你,因為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樂趣。當我在喀布爾湖問好朋友要不要跳下去游個泳時,她攤了攤手,轉而問我要不要去放風箏。
第一次在阿富汗看到天上飛著風箏的心情是難以言說的。長期以來我對阿富汗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胡賽尼的書中,當在現實中看到書中反復提到的風箏時,我似乎覺得自己進入了場景:“星期五下午,在帕格曼。一片開闊的草地,上面有繁花滿枝頭的桑葚樹。哈桑和我坐在淺及腳踝的野草上,我拉著線,線軸在哈桑長滿老繭的手里滾動,我們的眼睛望著天空中的風箏。”
順著風箏線一路走進巷子,我看到了一個追風箏的孩子——阿里。在阿富汗西北部城市赫拉特,街頭有許多像阿里這樣的孩子,手上攥著一個塑料風箏,回頭朝你羞澀一笑,然后左搖右晃地跑開,消失在土墻和土墻之間。
當我站在土墻邊向上看時,阿里在黃昏的余暉中拉著線,站在低矮的磚墻屋頂放風箏。說樣式簡單似乎都有點抬舉那個風箏——粉紅色塑料袋加上一個十字形的架子,拿線扎好邊角,就是一個風箏了,也是這個孩子所有的樂趣。
剛到阿富汗沒幾天,我說不上幾句達里語。我看著阿里,阿里看著風箏,我們默默無聲,無話可說,也無須交談。起風了,風箏飛得高了一些,旋轉又下降,又升高,阿里的小手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但一直倔強地緊拉風箏線,人也不走動,直到風箏一頭扎進了遠處的土墻后。
后來我在一個可以俯瞰喀布爾全景的山頭看許多人放風箏,有的人跑動讓風箏升高,有的人指揮著仆人拿線軸快速放線,卻再也沒有見過像阿里那樣,抿著嘴唇,兩眼緊盯著風箏不動的孩子。
阿里追著風箏跑了,小身子一下子就消失在巷子的盡頭。追風箏去了吧,祝他好運,我想。我和他的緣分只有那么一會兒,卻好像認識了好長時間。
我和朋友順著一條巷子,走到赫拉特城堡邊的一座寺里,在院子里坐下。遠處幾個孩子正抓著他們的風箏在空地處奔跑,一只風箏飄在不高的地方,另一只掛到了稍歪的樹上。一棵大樹斜斜地倒在地上。天空變得很高很遠,我們就這樣坐著等到了黃昏。
(黑 貓摘自《晶報》2014年1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