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新總統，恨透了黑手黨

韓秉宸

2015年2月3日，馬塔雷拉（中）就任總統后檢閱儀仗隊。

74歲的法官馬塔雷拉，4年來幾乎每天都在欣賞總統府奎里納爾宮的風景。他工作的意大利最高法院，離總統府只有一步之遙。2015年2月3日，他以新任總統的身份走進了奎里納爾宮，將在那里完成7年任期，待到81歲。

馬塔雷拉出生于意大利西西里大區首府巴勒莫，是首位來自西西里的總統，外號“鐵人”，哥哥被黑手黨殺死，這是他最讓人記得住的幾個特點。

馬塔雷拉的父親貝爾納爾是一位資深政治家，是1919年成立的意大利人民黨的支持者。該黨1926年被墨索里尼法西斯政權取締，貝爾納爾投身于反對法西斯的斗爭中。1943年，該黨由一些天主教團體聯合重建，改名天主教民主黨，簡稱天民黨。天民黨曾經雄霸意大利政壇半個世紀，貝爾納爾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多次出任內閣部長職務。

馬塔雷拉是家中的第四子，他的哥哥皮耶爾桑迪1978年當選西西里大區主席，教父薩爾瓦托雷·阿爾迪西奧也是戰后意大利政壇響當當的人物。馬塔雷拉的童年及整個青少年階段都在羅馬度過。他曾在羅馬智德大學法律專業就讀，隨后在巴勒莫大學執教法律。受家庭影響，他從小對政治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在上世紀60年代參加天主教民主黨的青年組織，并擔任該組織羅馬地區負責人。

1980年1月6日，那是一個馬塔雷拉至今難以忘卻的日子。那天，他的哥哥皮耶爾桑迪因為不肯向黑手黨勢力低頭而遭到謀殺。當天早上，皮耶爾桑迪帶著家人一起開車去教堂做彌撒，路上遭到了黑手黨槍手的襲擊。殺手截停了他的汽車，近距離向他開了8槍。救護車無法及時趕到，聞訊而至的馬塔雷拉只能乘著警車將哥哥送往醫院救治。不幸的是，哥哥因傷勢過重，路上就死在馬塔雷拉的胳膊彎里，鮮血染透了馬塔雷拉的上衣。就是那一天，馬塔雷拉決心從政，并把打擊有組織犯罪作為自己的政治理想。

看似瘦弱的馬塔雷拉，卻有一顆剛強堅定的心。他接過父兄傳出的接力棒，正式開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并很快就在意大利政壇嶄露頭角。1983年，馬塔雷拉作為西西里大區候選人，當選為意大利眾議院議員。4年后，他出任意大利議會關系部長，負責政府與議會間溝通和協調的工作。這是他首次入閣。1989年，馬塔雷拉轉任教育部長一職。

1990年7月，馬塔雷拉再次做出了一個令人吃驚的舉動。當時，意大利議會通過了一項法案，將令傳媒大亨貝盧斯科尼獲益。執政的天民黨在此問題上出現嚴重分歧，時任教育部長馬塔雷拉作為黨內中左翼人士，堅決反對這一法案，并選擇了向時任總理安德烈奧蒂遞交辭呈。

馬塔雷拉離開內閣后，在天民黨內任職。1992年，馬塔雷拉再度被選為眾議員，并迅速推動議會表決通過了新選舉法，改革議會兩院選舉模式。此舉為結束天民黨戰后長期執政、開啟多黨輪流執政局面提供了法律依據，在這個俗稱“馬塔雷拉法案”的新選舉法指導下，意大利進行了1994年、1996年和2001年三次大選。2005年，該法被意大利目前的選舉法取代。

這期間，天民黨風雨飄搖。1993年，在名為“凈手運動”的反腐風暴中，眾多天民黨籍政要遭到檢察機關的調查。馬塔雷拉本人也受到一名西西里商人指控，涉嫌收受5000萬里拉及燃油兌換券等賄賂。經法院審理后，馬塔雷拉被無罪釋放。但天民黨作為整體，卻未能在反腐風暴中全身而退。1994年，在馬塔雷拉等人的倡議下，天民黨改組為人民黨。然而，人民黨選擇了與貝盧斯科尼領導的意大利力量黨組成聯盟，馬塔雷拉生氣了，選擇了離開。1995年，他正式加入橄欖樹聯盟，也就是今天的意大利民主黨。意大利現任總理倫齊在2013年當選為民主黨總書記。

1998年，馬塔雷拉接受時任總理達萊瑪任命，再度入閣擔任副總理，一年后轉任國防部長。2001年卸任內閣職務后，他長期專心于議會的立法工作，并于2006年第七次被選為眾議員。2011年，他在議會參眾兩院聯席會議上，被選為意大利最高法院大法官。

2015年1月14日，89歲的時任總統納波利塔諾以年事已高為由正式辭職，提前5年結束任期。按意大利《憲法》規定，總統每屆任期7年，由參眾兩院議員及各大區代表等共1009人組成的選舉團選出。在前三輪投票中，候選人必須獲673票才能當選，從第四輪開始則只需獲505票即可。馬塔雷拉得到意大利總理倫齊支持，但當選過程險象環生。前三輪投票，掌握約440票的第一大黨民主黨和掌握約100票的意大利力量黨都投空白票，選舉無果。第四輪時，民主黨聯合中間黨派公民選擇黨和中右翼的新中右黨，將選票集中投給馬塔雷拉，貝盧斯科尼的意大利力量黨雖然繼續投空白票，但無濟于事。最后，馬塔雷拉以665票當選。

久經政壇風雨的馬塔雷拉，信奉“沉默是金”，最近7年里只對外發表過一次講話。他因此獲得了“世俗世界的修道士”的稱號。他說話聲音低沉，討厭被采訪。在成為總理力推的總統候選人后，他將自己關在辦公室里，埋頭工作了一天，他的秘書也不回外界的電話。后來，他的一位密友在要求媒體嚴格保密的前提下說，馬塔雷拉曾談到對當總統的看法：“如果他們要求我擔任那個職務的話，我十分榮幸。當然，我也十分喜歡我現在的工作。”

馬塔雷拉的住所陳設非常簡單，最顯眼的就是放滿了書。屋子里的溫度調得很高，因為他來自意大利南部，天性怕冷。他的妻子2012年去世。他有3個孩子，有的是大學教授，有的是政府公職人員。像所有意大利男人一樣，馬塔雷拉喜歡足球，是巴勒莫隊的球迷，有時也支持國際米蘭隊。但是他不會游泳，似乎也不擅長運動。在擔任人民黨的報紙《人民報》負責人時，喜歡和編輯們一起玩一種智力游戲。

馬塔雷拉性格堅韌，考慮問題周到、全面。有人觀察，當他用手推眼鏡的時候，就意味著他已經深感焦躁。而這種情況極少出現。正是他的低調和認真細致的性格特點，使他具有相當大的影響力。這是他勝選的重要原因。

當選總統后，馬塔雷拉和助手、親友在家里悶頭干了兩天，準備就職儀式上的演講。在這個演講中，馬塔雷拉說，打擊黑手黨和腐敗是“絕對的優先”。他說，黑手黨的勢力如今從南部擴展到北方城市，猶如“摧毀希望的惡性腫瘤”。而意大利的腐敗已經達到了一個“讓人無法接受的水平”，腐敗“占用了本該歸人民使用的資源，破壞了市場規則，懲罰了誠實而有能力的人”。他的反腐打黑呼吁得到了兩院議員的熱烈掌聲。同時，他也呼吁歐洲解決越來越嚴重的移民問題。

意大利總統沒有行政實權，但負責在議會選舉后任命總理，在政府未通過議會信任投票時宣布解散議會、重新大選。所以，馬塔雷拉在發表就職演說時表示，希望在接下來的7年中“做一名公正的裁判”。 外表上看，倫齊和馬塔雷拉有很大差別。40歲的倫齊年輕、健談，善于和媒體打交道，誓言改變意大利的政治舊體制。而年事已高的馬塔雷拉低調、內向，是政壇資深人士。但兩人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也都是左翼的中間派。分析人士認為，作為倫齊在民主黨內的“老前輩”，馬塔雷拉反對右翼的貝盧斯科尼。他在意大利中間派和前天民黨人士中也很有威望，這有利于政局的穩定，為倫齊政府未來的改革能取得進展提供了保障。

馬塔雷拉（右）當選總統后，意大利總理倫齊與他握手表示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