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析丁一軍《尋常夢》系列作品

李以學，盧士剛

（海南師范大學 美術學院，海南 海口 571158）

評析丁一軍《尋常夢》系列作品

李以學，盧士剛

（海南師范大學 美術學院，海南 海口 571158）

當代中國藝術有其獨特的發展軌跡，主流之外也不乏少數藝術家對于中國油畫有著獨特的思考與實踐，丁一軍便是其一。筆者通過解析和總結《尋常夢》系列的22副作品，嘗試探尋其創作目的及作品背后的內涵。

中國油畫；丁一軍；《尋常夢》；隱寓

一、丁一軍及《尋常夢》系列繪畫簡介

丁一軍，1963年7月出生于青海西寧，1984年畢業于西安美術學院版畫系，現為湖州師范學院藝術學院副教授﹑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湖州美術家協會副主席。《尋常夢》系列四副油畫2006年入選上海當代藝術館“首屆入境——中國美學”雙年展①。丁一軍在微信平臺——“尕藝見”中曾這樣介紹《尋常夢》系列作品：“以中國文化莊周夢蝶式的意境，對當下人生存狀況進行了一個隱寓（一種夢為蝴蝶卻不能自醒的漂浮感）。我試圖在簡單平面的畫面中尋找自己的文化立場——一種安詳中不可知﹑無法確定的人的狀態。人生似夢和人似夢非夢的生活，人們常常生活在無奈的現實和虛幻的幻像世界里。”從字面意思來看，丁一軍比較喜歡文字游戲，“隱寓”出自《清史稿·馬建忠傳》，意思是隱含，暗中包含。這也就是說，此系列作品并非平鋪直敘的表達方式，而是運用某些手段，引發看客的思考，不管你是否知曉真正的答案，整個思考的過程已然產生了意義。藝術家自信地認為一目了然的畫面通過幾種符號的反復表達，已經在視覺上影響了看客并引發其思考。在他提到的“虛幻的幻像里”一句則更加清晰地表達此系列作品主旨是在探索和表達人類在無主觀意識中的諸多狀態。例如夢境，便是其中一種。早在2005年6月丁一軍就曾在其論文中提到：“繪畫之所以能成為一種個體創造的必然存在，就是因為它依賴于一個獨立的精神世界，一個被充分表達的﹑出自心靈的個體經驗，這就是它的深層含義。”②

二、解析《尋常夢》系列繪畫

繪畫的意義是人所賦予的，如果脫離了創作與解讀，繪畫自身無法獲得意義②。筆者通過對《尋常夢》系列其中22副作品的鑒賞與觀察，最終提煉出十種創作元素：洞穴﹑蝴蝶﹑熊貓﹑桃花﹑藍色﹑粉色﹑穿衣人﹑裸體人﹑單體人﹑組合人。每種元素分別有屬于它自己的含義，筆者將在下文引用丁一軍“隱寓”一詞進行具體闡述。洞穴隱寓安全的領域，具有溫暖和私密性；蝴蝶隱寓招蜂引蝶或者周莊夢蝶；桃花隱寓人面桃花的青春歲月，展示人類的軀體與靈魂對于性的渴望與幻想；藍色隱寓夜晚或者憂郁，抑或某種混沌的空間狀態（夢境）；粉色隱寓人面桃花的吹彈可破或者唯有欲望而不能得到釋放的行尸走肉；穿衣人隱寓人在某種空間狀態下的放松和恣意，輕且薄的衣服布料并不起到掩蓋和保護作用，反而使人聯想到性暗示；裸體人隱寓人們在夢境中一個赤裸真實的自己，這樣的自己缺乏安全感，既熟悉又陌生；單體人隱寓人與外界環境的關系，只身一人的時候，我們更容易陷入思考；組合人隱寓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以及各自相對獨立的狀態。人是群居動物，我們依賴于我們的身不由己。

主體性的缺席使得我們面對的往往是喪失獨特體驗的游戲，這種樣式表面化和審美平庸化的傾向使得繪畫看上去像是失去了莊家的乏味游戲，已被帶入了無盡的虛無②。丁一軍則從所謂無盡的虛無中重新探索繪畫與人之間的意義，因此筆者再一次通過對《尋常夢》系列選取部分作品分成七個題材：人面桃花少婦﹑無人理嬰兒﹑眾生相﹑少女夢﹑女性解放﹑熊貓與女性﹑洞穴裸體。

“人面桃花少婦”采用了中國字畫的扇面形式，選擇了圓形和扇形這兩種最優美的圖形進行創作。相同點是四副作品均以女性為主體，周圍環境典雅﹑別致。兩張扇形的作品構圖一致，均為上下結構﹑四分之三的配景﹑四分之一的人物主體。女性珠圓玉潤﹑姿態曼妙﹑曲線玲瓏，畫面生動活潑﹑妙趣橫生。景與人之間的對話使得靜態的畫面動了起來，睹物思人﹑借景傳情大概就是如此了。而其實這組作品是在隱寓少婦思春，氣氛與味道頗具老上海的美女月份牌。以女性為主題的月份牌是時代的產物，它更多地表達女性容貌﹑身體的美感，也同時展示了與女性相關商品的多樣性﹑復雜性﹑跨越性和時代性。配景中的桃花與鳥類均讓人不難聯想到中國畫中的花鳥題材的工筆畫；兩張圓形的作品則表達少女回憶童年的單純﹑美好﹑樸拙的意境。安穩的睡姿﹑寧靜的表情隱寓人們面對成長的煩惱總會尋求暫時的時間與空間上的休息和恢復。鄧雅聲的《無題》有云：“崔郎能否能相見，怕讀桃花人面詩。”柳永《滿朝歡》又云：“人面桃花，未知何處，但掩朱扉悄悄。”這組作品正有此番滋味，人面桃花和“人去樓空”都可以用來形容想念故人的心情，但人面桃花多用于男子憶念女子方面，而“人去樓空”泛指憶念朋友或親人，不論男女都可。“樓空”形容一種凄涼之感，人面桃花則形容男女邂逅鐘情，分離之后男子追念舊事的情形。

“無人理嬰兒”利用淺灰色背景突出嬰兒車及嬰兒在無人照看下的無助狀態。他在酣睡，全然不知自己可能面對會發生的任何事情。這也是丁一軍在人物題材中年齡最小的模特。事實上，從整個系列來看待這組創作就不難發現，他在強調人們不同人生階段所處的不同環境，同時也有著不同的境遇以及心態上的變化。此組作品繪畫手法極為灑脫﹑肯定，筆觸更接近國畫寫意的手法，由此也可以看出丁一軍在將油畫中國化的實踐中是兼容形式與內涵的。

“眾生相”這幅作品時代感很強，以藍色調為主，其格子構圖好似電腦文件夾里一張張照片的縮略圖顯示。每個格子又有其不同的構圖方式，不同的人在類似的空間中展示出不同的狀態。每個人都有夢，每個人都有夢境。

“少女夢”的四副作品均采用對角線的構圖形式，無一例外都是身著裙裝沉睡中的少女，飄逸﹑輕盈，毫無防備，恰有一種容易被侵犯的曖昧氣氛。兩幅灰色為主色調，另外兩幅以藍色為主色調。

“女性解放”有兩幅作品。一副單人女性裸體動勢出現，周身均為粉紅色，神態顯出怯懦，姿態顯出自我保護的手勢，表達一種被動的展示；而另一幅多個女性排隊裸體的方式則是更為主動的展示。她們形態各異各有所長，環肥燕瘦﹑沉魚落雁。這種女性身體的解放過程通過兩幅作品隱寓出來，一方面展示了女性皮膚吹彈可破的誘惑力，另一方面也隱寓體內呼之欲出的欲望的流動與膨脹，似乎就快沖破這層輕而薄的皮囊。復旦大學的邢婧在其碩士畢業論文中曾提到：“從以往的女性主義角度看，女性身體始終處于男權話語的制約之下，本文選取民國時期的上海女性，意義正在于對這種理論背后所忽視的女性主體性的揭示—中國的女性形象在這一時期經歷了震撼人心的劇變，這一過程包含了近代中國新型民族國家的建立，以及上海作為中國最早的現代都市身份的確立，更重要的是女性自我意識的萌發③。”

“熊貓與女性”中的熊貓無疑隱寓男嬰或成年男子。其中兩幅女性身體以粉紅色為主的作品中的熊貓均為成年男子。一副熊貓附在裸體女性的身體上面隱寓性交的場景，他們的神情似乎突然被人發現；而另一副熊貓站在兩個搖曳多姿的女性中間，周圍配以太湖石及竹子的場景，頗具江南私家園林之風，仿佛旅行時的拍照留念。隱寓男人與身邊女人之間的曖昧關系；第三副則為灰色調，仿佛年代久遠落滿塵埃的老照片，少婦懷抱小熊貓，隱寓男嬰，暗示母性情懷在女性世界里的先天存在感。而灰色調的處理也似乎隱寓著這些只是曾經，如今人去樓空﹑人走茶涼的凄美感。

“洞穴裸體”一副為單人裸體在類似洞穴中沉睡；另一幅則為男女組合式裸體在類似洞穴中以交配的姿態沉睡著。色調以黑白灰為主，沒有了藍色，沒有了粉紅色。人的軀體接近于某種玉石的蒼白與通透。夢境有很多種，這是一種類似冬眠的場景，蛙﹑蛇均有此習性，在缺少食物﹑氣候惡劣的一段時間，它們需要沉睡﹑保存體力﹑儲存實力，等待春季的到來。隱寓人們在某個時間點需要某個隱秘的空間獨自赤裸成眠或一起赤裸相見。

三、結語

藝術家用線條的粗細長短﹑顏色的單一或多變﹑黑白的明暗深淺﹑筆墨的輕重緩急以及干濕變化來表達情感由來已久，其中將元素單純化﹑單一化﹑重復性的﹑系列性的創作作品并非主流。然而，當代繪畫也不乏藝術家嘗試單一顏色的主體使用和重復使用，又或者單一顏色構成的系列繪畫作品。例如張小剛﹑岳敏君等，而更早之前的畢加索就曾有過著名的“藍色時期”與“玫瑰時期”。不得不說，丁一軍《尋常夢》系列作品中的藍色與粉紅色的運用，也許就是受到了畢加索的啟發。當代藝術家的創作大多著眼于集體性﹑政治性﹑自然性的素材，藝術表達手段直接明了，關注點也比較宏觀。而丁一軍的《尋常夢》系列則更多著眼于普通人群，藝術表達手段間接，具有個體性和復古性等特點，關注點比較微觀。其繪畫的構圖方式﹑顏色單一性的使用﹑主體人物輪廓及動態的塑造﹑對于弱化光影以及弱化透視的手段等等，無一不體現出他的油畫作品是對中國畫的傳承與發揚。這其中飽含了諸多的思考與探索，盡管藝術之路漫無邊際，但總要有人去做不斷的嘗試，才會使得藝術之路豐富多彩而不是大同小異。除此之外，作品中的夢幻虛無，一方面是表達人們對現實生活的迷茫與逃避；另一方面則是表達人們對于自身認知的困惑和麻木。欲望成功占據了心靈的高地，患得患失的循環反復突顯了人們認識世界與認知自我的聯系，也加劇了人們適應社會與尋找本我的矛盾。丁一軍改變以往的繪畫風格，以尋常夢系列作品作為新的起點，用新的藝術語言進行公眾溝通和自我溝通。筆者試圖通過尋找和總結22副作品的異同點將《尋常夢》系列進一步分組解析，事實上它們本為一體，或者并非一體。它們是混沌的﹑支離破碎的﹑光怪陸離的﹑是真實與虛幻的結合體。誰又能分清真與假？夢境與現實？

注：文中提到相關作品請參照丁一軍《尋常夢》系列作品。

[1]丁一軍.丁一軍作品[J].上海藝術家，2012(12).

[2]丁一軍.浮華的風景——談中國繪畫的當代性問題[J].美術觀察，2005(06).

[3]邢婧.略論女性身體與民國上海“摩登”文化意象的關系——以月份牌摩登女性形象為例[D].上海：復旦大學，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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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0125(2015)08-016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