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瓦爾河谷：法蘭西的后花園

偶然

乘坐火車環法旅行，是我們想象中頗浪漫的方式。但事實上，已經覺得自己準備充分的我們還是遇到了無數難題。

回想起來，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那些絕美的景點，而是一次和當地人比手畫腳的艱難而友好的交流，一次無意中闖進的小館子里連蒙帶猜點到的美食，一次好不容易搞定的自動售票……因為這些，我們與經過的城市有了不算深入但實實在在的交集，而不再是簡單的浮光掠影。

飛過千萬里，我和妹妹、朋友小葉來到了夢想中的法國。在巴黎休憩一夜，大清早我們趕到奧斯特里茲車站，乘坐城際列車前往小城布盧瓦。我們的環法第一站，是拜訪“法蘭西的后花園”——盧瓦爾河谷。

美國《國家地理》把盧瓦爾河谷列為“人生要去的50個地方”之一，評語寫道：“要完整領略法國風情，只消去兩個地方：一是巴黎，一是盧瓦爾河谷。如果說多元文化匯聚的巴黎代表法國浪漫而前衛的一面，那么盧瓦爾河谷則是法國恬靜古典的后花園。巴黎的美，美在各種文化風格的撞擊與矛盾之間，而盧瓦爾河谷則美在純粹甜美的法蘭西風情。”

漫步在河畔小城布盧瓦

布盧瓦城是盧瓦爾—謝爾省首府，法國最長的河流盧瓦爾河流經此地所形成的河谷，因其美麗、恬靜、純樸的森林風光，成為歷代王室所鐘愛的狩獵度假勝地。從中世紀到文藝復興時期，國王和貴族們修筑了大量城堡，保留至今的據說有80多座，而其中經過修整供游人參觀的有21座。很多人在巴黎停留期間會參加當地的一日游旅行團造訪盧瓦爾河谷城堡群，但對我們來說，直接住到當地、乘坐當地交通工具、拜訪精挑細選的幾座代表性城堡，才是更合適的方式。

看見布盧瓦城的第一眼，我有一種驚艷的感覺，這里滿目蒼翠，鮮花盛開，優雅而安靜。小城市民只有約4萬人，但歷史上卻是鼎鼎有名的，它曾經作為法國第二都城而存在一個世紀之久，有一位法國國王（路易十二）和一位英國國王（布盧瓦的斯蒂芬）在布盧瓦城堡出生。這座皇家城堡流傳著不少傳說故事，最著名的就是吉斯公爵被刺事件，還有大仲馬《三個火槍手》最后一集《布拉熱洛納子爵》中的情節也是在這里展開。

傾聽歷史故事固然有趣，更有意思的卻還是走街串巷探訪老城本身。布盧瓦城堡建在城市的最高處，小城拱衛著城堡，成為一座富有層次感的“山城”。老城的中世紀民居多數毀于二戰炮火，但還幸存下寥寥幾棟。沿著最高處的城堡，一路向下，穿過彎彎曲曲、泛著幾個世紀留下的光澤的青石小巷，一直走到盧瓦河畔，是一條令人愉悅的徒步線路。傍晚漸暗的天光下，淡墨色的烏云籠罩著布盧瓦大橋，盧瓦爾河泛著銀灰色的光芒，河對岸是漂亮的老房子，河里有野鴨游過，天地間濃重的色塊活脫脫一幅印象派油畫，不知不覺令人沉醉。

雨中造訪香波堡

布盧瓦的旅游巴士在布盧瓦城堡、香波堡和雪瓦尼堡呈三角形往返穿梭。每人3歐元全程票價，可以在三個城堡任意一處上車。

香波堡是盧瓦爾河谷最宏偉的一座城堡，被譽為法國古堡之王。一下車，就能遠遠望見那高踞于古堡頂上著名的煙囪森林，據說正好365個煙囪。遺憾的是，其中幾座較大的煙囪正在維修，搭起了礙眼的腳手架。更不幸的是，這時又開始飄雨了，5月似乎是法國北部的雨季，我們在盧瓦爾河谷幾乎天天都會遭遇幾場雨。淫雨霏霏中，當然不可能優哉游哉玩賞遼闊的大花園和繁盛的布隆森林，只能趕緊鉆進古堡。

建造香波堡的弗朗索瓦一世被稱為法國文藝復興之父，他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就是禮聘了達·芬奇到盧瓦爾河谷安度晚年。年齡相差近40歲的兩人成為忘年之交，達·芬奇為國王設計了香波堡著名的雙螺旋樓梯，還把傳世名畫《蒙娜麗莎》送給了國王，這就是為什么《蒙娜麗莎》保存于盧浮宮而不是意大利的原因。最后達·芬奇老人家還在弗朗索瓦一世的懷里去世，被安葬于昂布瓦斯皇家城堡。

雙螺旋樓梯位于城堡正廳內，大家都很有興趣上去走一遭，看國王的王后和情婦是不是真的在這兩道螺旋狀的樓梯上彼此能夠相望卻不能相遇。

我認為，香波堡的精華在其環形露臺，這里可以俯瞰巨大的草坪、綢緞般的筆直河流、遠處的森林，令人心胸為之開闊。天空仍舊是“黑云壓城城欲摧”，早先的微雨漸有滂沱之勢，這一刻的香波堡完全不像是官方描述里“插滿蠟燭的生日蛋糕般的童話城堡”，而更多還原為一座體現王權森肅、令人隱隱生畏的莊嚴建筑。

雪瓦尼城堡最后的貴族

從香波堡出來，正好趕上14點10分出發去雪瓦尼堡的班車。

雪瓦尼堡以《丁丁歷險記》而出名。《丁丁歷險記》的粉絲們一定都很熟悉莫蘭薩城堡，每次丁丁和白雪的歷險都是從這里出發，而莫蘭薩城堡的原型就是雪瓦尼。如今，雪瓦尼堡為了滿足丁丁粉的好奇心，還在莊園里增設了一座丁丁博物館。

雪瓦尼的建筑外觀看起來有些樸實無華，沒有壁壘森嚴、塔樓林立的皇家氣派，因為其建筑時間晚于其他城堡將近100年，恰是文藝復興時期摒棄中世紀哥特式宗教建筑樣式、提倡復古（古希臘古羅馬）簡約風格的開始。但是，外觀的低調絕不代表內部的簡陋，事實上，雪瓦尼堡正是盧瓦爾河谷城堡群落里內部裝潢最華美的一座。原因說來也很簡單：其他城堡人去樓空，只剩下歷史空洞的回響，雪瓦尼堡卻至今猶為當年的主人維布雷侯爵家族所掌握，家族后人仍在打理城堡及其附屬野生公園的修繕、維護和經營。

在英法等西歐國家，相當大一部分私人城堡都是通過對公眾開放的方式來籌集維護保養費用，雪瓦尼堡也是如此。懷著獵奇心的訪客們可以按照規定路線參觀侯爵家精美奢華的大餐廳、會客室、書房、客房、音樂室、起居室、兒童房、武器陳列室、小型禮拜堂……親眼見證法國古老貴族生活的精致奢侈。

餐廳的巨大餐桌上盛放著新鮮的百合花，會客室墻壁上掛著提香為家族祖先畫的肖像畫，鋼琴的琴蓋還掀開著，起居室的茶幾上擺著下午茶和點心，兒童房里來自拿破侖三世時期的小木馬還在搖搖晃晃……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還是活生生的進行時，好像主人們并未離去，他們只是躲起來了。事實的確如此，侯爵德·維布雷一家至今仍居住在城堡未對公眾開放的東翼。

除了主樓和橘園，城堡還擁有2000多公頃的私家森林，這是更加令人艷羨的家族財富。據說，侯爵家族至今仍保留著在3～9月每周狩獵3次的貴族生活方式，園子里飼養了100多只獵犬，參觀獵犬喂食也是深受游客喜歡的項目。這時雨已經停了，漫步在修剪整齊的大草坪上，滿目是帶露的鮮花，耳畔有流水潺潺、蟲鳴呦呦。

“真像《亂世佳人》里郝思嘉的家鄉啊。”電影愛好者小葉如此說。

“我覺得完全就是《唐頓莊園》嘛！”英劇愛好者我的老妹如此說。而我，欲說已忘言。

最美的盧瓦爾河谷

盧瓦爾河谷之旅最后一站是昂布瓦斯城堡。這座宏偉城堡在明媚的藍天映襯下，美得令人嘆為觀止。

昂布瓦斯城堡和香波堡一樣，都是弗朗索瓦一世最常停駐的城堡，也一樣時光荏苒人去樓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有趣的是，在城堡里，遇上了法國老師帶著孩子們親臨歷史古跡上現場課。孩子們時而席地而坐，時而列隊聽課，時而熱烈地舉手答問，看著這樣的場景不由得令人羨慕萬分，中國的名勝古跡那比法國可多多了，可什么時候見過這樣生動形象的現場教學呢？在中國，甚至一年一度的春游都成了令學校和老師望而生畏的大難題。

弗朗索瓦一世的忘年交達·芬奇，就葬在了昂布瓦斯城堡東北角的圣·于貝爾禮拜堂內。禮拜堂很小，但由于偉人在此長眠，它也成為游人必到之地。陽光透過彩色玻璃投影在教堂墻上、地板上，幻化出繽紛的光影，仿佛也在向偉大的藝術家致敬。

在我們游覽過的幾座城堡中，昂布瓦斯是最靠近盧瓦河的，站在城堡上，美麗的盧瓦河谷和昂布瓦斯小鎮就在腳下，清澈的河流蜿蜒，藍灰色的屋頂和棕紅色的煙囪鱗次櫛比，極目遠望，是蔥蔥蘢蘢的原野和森林。

走出城堡，小鎮鐘樓敲響鐘聲，回蕩在河谷上空。鐘聲中，懷想雨中的香波堡、初晴的雪瓦尼堡、明媚的昂布瓦斯城堡……帶著無窮的回味，我們即將前往下一個目的地，但“法蘭西的后花園”已永遠留在了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