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遙》中的尊嚴訴求

摘 要：《一部之遙》表面上向我們講述了北洋政府統治時期，由于馬走日和警督項飛田策劃了一起名為“花域總統選舉”的活動，導致了完顏離奇死亡，然而馬走日卻背了黑鍋，最后只得亡命天涯，在武六和記者的見證下被冤殺的故事。這樣一部脈絡明晰的故事，卻被跨時空的臺詞、模仿和奇特的視聽語言，一層一層沖淡。有趣的故事下，具有強烈的寓意。美國學者艾布拉姆斯認為寓言乃是講述一系列前后連貫的事情還表明了另外一系列相關的意思，基于同樣的感受可以觸發不同事物之間的遷移，本文對電影中有意味的表達進行分析，從人物設置、視聽語言、后現代式的臺詞等角度，對姜文導演作品《一步之遙》進行“尊嚴訴求”的主題探討。

1 一步之遙是個怎樣的故事？

“所謂寓言，美國學者M.H.艾布拉姆斯認為乃是講述一系列前后連貫的事情還表明了另外一系列相關的意思。 [1]”就像高行健的《車站》表面上看似講了一群人等待公交車的故事，實際上在不同年齡不同想法的人物等車的過程中，當一班車剛走，下一班車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等了一會兒有人想走，再過一會兒想走的人覺得走了不值，高行健用一個荒誕的故事讓我們聯想到就像人生中遇到的很多做選擇的時刻，放棄與堅持往往困擾我們對某件事做出決定，因而我們由故事聯想到現實，明白了《車站》的寓意。也就是說，同樣的感受可以觸發不同事物之間的遷移，即便更換了事件中的人物、時間和地點也可以達到感受的遷移。

《一部之遙》（下文簡稱《一》）表面上向我們講述了北洋政府統治時期，花域當地公子武七為洗刷恥辱，找到馬走日求助，之后，馬走日和警督項飛田策劃了一起名為“花域總統選舉”的活動，讓當晚參賽的完顏當選總統，就在完顏趾高氣揚的第二天，完顏與馬走日夜奔喪命，完顏的死成了一樁謎，查案的人正是馬走日的發小項飛田。馬走日背了黑鍋，想讓花域大帥幫自己洗掉罪名，遂找到武七的母親齊老師和姐姐武六，希望由他們引薦給大帥，結果誤打誤撞遇到發小，從大帥手中救下項飛田。然而項飛田為了升官，恩將仇報，而早在花域總統競選的時候，武六就開始拍攝馬走日，此后以該事件拍成電影《槍斃馬走日》，該事件也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反響，眾聲要求槍斃馬走日，馬走日只得亡命天涯，最后終于在武六和記者的見證下被冤殺。

該片看似是講一樁逃亡故事，然而在它的背后卻隱藏著另一層意味，“To do or not to do”是馬走日在開篇就提出了疑問，這個疑問來自于完顏的死，完顏出了車禍而成了馬走日后悔的根源，根源背后是一場對官宦與警察勾結的諷刺，但是有權利的官員為什么要與警察勾結呢？再比如，權大勢大的貴族子弟武七為什么會去找無名小卒馬走日？為什么馬走日最后被朋友逼上絕路？其實都是因為面子，不難看出，這部處處彰顯著“意味”的電影，透露著關于尊嚴與面子的主題。

但這樣一個明晰的故事脈絡，似乎都被跨時空的臺詞、模仿和奇特的視聽語言，一層一層沖淡。縱觀姜文的電影，有趣的故事下，向來具有強烈的寓意，導演總是用銳利的目光關注社會，并在電影中有所表達。然而正是這種有意味的表達 [2]，讓姜文的電影寓意更讓人津津樂道。

2 人物設置突出尊嚴訴求

這部電影的敘事并不完全由情節推動的，在這條清晰的敘事線上對于彰顯人物并無多大影響，相反，倒是人物的設定有意隱藏著某種特殊的含義，而這也成為這部電影在敘事策略上的不同。

片中的馬走日是一個實在的、有骨氣的人，這是一個有趣的設定，作為一個道德標桿的存在，馬走日在開篇就開始懷疑自己的價值觀，這也就使本片對于面子和尊嚴的探討更為有趣。

項飛田為什么會被大帥抓住呢？因為大帥認為他把自己的兒子教壞了，大帥對于兒子的重視且不正視兒子本身的原因，所以大帥的面子受到了威脅，才將一切罪孽都施加在項飛田身上。項飛田為什么會得救也是同樣的原因，因為馬走日在求情的時候將大帥的面子又補了回去。

當人物的設置在“寓意”的訴求下時，開頭武七找馬走日幫忙的一場戲就十分必要了。在馬走日的價值觀沒受沖擊時，他仍是一個正直的、不虛偽的人。武七找馬走日幫他索別人的命遭到拒絕就一點也不奇怪了，因為武七要那個女人的死只因為一碗面傷到了他的面子。詼諧夸張的臺詞下，無不滲透著“虛偽”的寓意。

片中的關鍵人物完顏又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呢？完顏以連任兩屆的“總統”身份出現在競選上，十分耀眼。完顏以唯我獨尊的姿態許下不會落實的諾言，雖然是大而空的話，但卻賺足了面子。之后，贏得總統之位的完顏得意忘形，硬逼著馬走日娶她，兩人夜半私奔，闖下大禍，馬走日因此背上黑鍋。

可是馬走日為什么要背上黑鍋？因為項飛田需要一個說得通的解釋來滿足大眾的好奇，因此禍害了朋友，項飛田若不找個理由來解釋完顏的死可以嗎？也不行，因為大眾不能接受一件事有頭無尾，他們不在乎這個結尾是否是真實的，他們只要一個理由來滿足他們的好奇心。所以說馬走日被禍害的根源還是來自于大多數人的“虛偽”。

我們可以在片中發現這樣的情節：無良京戲老板為了讓觀眾買張賬，編造木偶戲《槍斃馬走日》，這出戲又反過來讓民眾要槍斃馬走日的情緒高漲，當馬走日要求該戲老板還原事實真相時，老板“以退為進”用激將法讓馬走日看到改變事實的絕望。

因此，馬走日才有了片頭的疑惑，來自于尊嚴丟盡卻得不到申訴的機會。

與此相對的，周韻飾演的武六倒是一個敢做敢當的人物，她不偽善。而我們發現，這樣一個人物竟出自一個偽善的家庭，她的母親齊老師一生都在欺騙女兒，她的父親納妾表面是為她母親著想，實際是掩飾自己的貪婪本性，而她母親為了自己的面子過得去，也縱容丈夫不斷膨脹的貪欲。作為教師，齊老師是個名副其實的虛偽身份，馬走日見她第一眼，她根本不記得他，但馬走日對她褒獎的話一說出口，她的態度立馬變得和藹熱情。

周旋于父母二人中間的武六看到了這個奇怪氣氛的家庭的真相，當她的父親受到利益誘惑后妄圖說服武六時，當她的母親試圖糾正她的選擇時，武六敢于說出內心的真實情況。至于武六為什么出走，并不是因為那記沉重的巴掌打傷了面子，而是因為她看到的真相被詆毀，尊嚴受到了侵犯。

3 視聽語言暗示尊重訴求

在這部片子中，我們不難發現很多共鳴之處，導演用犀利的目光關注社會，并把思考放入影片，花域作為姜文電影的又一個“洞穴” [3]，《一》用視聽語言構筑了這個“洞穴”，要我們通過“洞穴”看到什么？

從影片開頭一組模仿電影《教父》的視聽語言，我們不難聯想到《教父》的劇中人對于教父的尊重。姜文將《教父》的開篇視聽語言挪用到此，是否意在傳達《一》中大家對馬走日的尊重程度仿似教父？而從全片開來，這一段視聽語言似乎又頗具諷刺意味。武七來找馬走日，馬走日在意尊嚴，而武七在意的是面子，從馬走日與武七的對話，電影的視聽語言就已經將尊嚴不等于面子這個觀點表達出來。無論是武七要求殺人的理由還是他請馬走日出山的姿態，無不說明“面子是別人給的”，不管要面子的人是丑是美，是惡是善。然而截然不同的是，尊嚴是自己給的，這是該片貫穿始終探討的。

雖然影片最后馬走日以冤死而終，然而視聽語言卻展現了完全不一樣的情感。姜文對于電影主題的表達素來個性、毫不躲藏。童話般的光影色調所透出來的愉悅感，似乎暗示了片中世界的真實度其實并不重要，在這個世界里發生的事可以任人們按照他們的喜好編撰，就像犧牲一個馬走日，卻能滿足大家除惡揚善的正義感。

這種正義感又反映出每個人對尊嚴的需要，“在法律的具體意義上，人的尊嚴意味著人的神圣性、自主性，人是權利主體、義務主體、責任主體的統一”[4]，尊嚴與面子不同，這里特別用“童話”質感的視聽語言處理處馬走日被槍決時終于證明了自己的尊嚴，充滿了神圣性，用童話般的色調處理馬走日仰視天空墜落的畫面，彰顯出馬走日為人尊嚴的崇高。

除此之外，我們在影片中不難發現充斥著諸多童話色彩的片段，這些影調實現著“想象的革命”。奇怪的道具、馬走日和完顏私奔的夜景、繁星滿天、兩個人在車上“狂歡化的享受” [5]著，無論是繁華奢靡的花域總統大選的開場舞還是武六跟著馬走日逃亡的浪漫，視聽語言無不向我們傳遞著浪漫與激情的超現實感，無不彰顯著強烈的理想主義。

影片中的故事發生在清末民初，然而超時空的臺詞卻讓我們總是忘記這是清末民初的故事，同樣的，場景的布置也呈現著超時空的意味，這種有意的時空間離因為承載了真正要傳達的信息而顯得不那么輕巧，那么它承載的是什么呢？

后現代式的臺詞不難讓人聯想到現實生活中引發共鳴的話題，比如：官商勾結、選美大賽、凡事都要爭第一、做工作只要做足面子即可的敷衍現象。并且《一》的沖突就是馬走日要討回自己的尊嚴，而他的尊嚴是在一次冤案中丟掉的，而這場冤案的發生是因為一個接一個的人為了得到面子引發的，而將這場冤案持續下去的卻是大眾的。

4 諸多現象指向尊嚴訴求

影片滲透著諸多訴求，對于影片諸多現象揭示，其實都是為了凸顯面子對于現代人的重要性甚至達到了偏執狀態。

因此，我們不由發現這樣一個議題，是面子重要呢還是尊嚴更重要一些呢？粗略來看面子與尊嚴的定義也是一步之遙，但從它們最初的出發點來看，就是背道而馳的。從頭到尾，馬走日走著從尊嚴到懷疑尊嚴再到討回尊嚴的旅程，而當他最終才明白要不要這個面子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大眾要得到的事這件事的結局，符合他們預期的結局，獲得自己內心的尊嚴才是值得的。片中其他人物則是從贏得面子到保衛面子而引發的人物多米洛骨牌似的一連串事件。以至于最后兩類出發點的人匯集到一起的時候，也就是馬走日站在記者仰望的高臺上時，縱然被誰槍斃他的尊嚴也不會泯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