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與表征：電視聲音技術對聲音表達的影響研究*

■俞 锫

技術與表征：電視聲音技術對聲音表達的影響研究*

■俞 锫

電視是在現代科學技術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傳播媒介和藝術形式。它以聲音和畫面為元素來表達人們的思想、情感，逐漸成為我們社會生活中最為重要的大眾傳播形式之一。回顧電視發展的歷程我們不難看出，在電視媒介高速發展的背后，始終伴隨著技術的發展變革。本文擬從思想表達的層面出發，以電視聲音為切入口，探討電視聲音技術發展對電視聲音的作用與影響。研究結果首先將有助于從不同的角度解釋技術與媒介之間的關系；其次，科技性是傳媒藝術的基本特征，①研究也將有助于從不同的視角探討傳媒藝術的理論構建與實踐梳理。

一、人類思想的推理性與表征性表達

語言是人類表達思想的重要工具，卻只是經驗表達的一小部分，人類更多的經驗表達采用的是語言以外的其他形式，包括音樂、舞蹈等藝術形式。基于這方面的認識，蘇珊·朗格在二十世紀語言學研究的基礎上，將人類思想的表達符號劃分為推理性符號和表征性符號（非推理性符號）。

在朗格的符號學理論中，語詞是重要的推理性符號，它與代表的客體之間存在特定的關系，或是喚起某些抽象的概念，如“時間”的概念；或是為事物、事件命名，如對“花草”“樹木”的命名等。人們在這些客體上感知到的特征和語詞之間沒有任何對應的地方，而是遵從一種約定俗成，或者常規慣例。同樣，語法規則也是約定俗成或常規慣例，它將語詞組成線性序列的句子，并將思想表達的邏輯結構映射到句子的邏輯結構中②。正是語詞和語法規則的明確性，語言才具備了強大的表達能力。

表征性符號表達的是很多因不經常使用沒有被命名，或者因結構復雜難以用語言系統表達的感知經驗，也就是朗格所謂的情感，包括感知和情緒（并非通常意義上的情感）。它們用符號的外在形式表現客體（即情感）的主要特征，接受者通過直接感知這種符號“呈現”出來的形式，喚起客體的特征③。如人們用兩個黑點和一個圓弧構成的笑臉符號就是一種表征性符號，點和圓弧表現了笑臉的主要特征，人們看到笑臉的符號后內心喚起了愉快的情感，而這種情感的生成是通過直接感知點和圓弧所構成的形式獲得的。

二、電視聲音的意義表達方式

電視聲音由語言、音響、音樂三部分組成，其中語言指的是有聲語言，包括各種類型電視節目中的播音員、主持人、記者、嘉賓以及采訪對象等所發出的、能夠被聽覺感知到的有聲語言。電視中的有聲語言直接或間接地產生于書面語言，與觀眾采用的是相同的語言系統，因此電視中的有聲語言承擔著推理性表達的功能。不過，有聲語言以聲音為載體，個人嗓音條件決定了聲音形式的差異，語言在轉化為聲音的過程中就會表現出很大的主觀性。正因為如此，在央視的《春節聯歡晚會》上，趙忠祥、倪萍、朱軍、董卿等眾多主持人的語言才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覺；在相對標準、規范的《新聞聯播》中，不同播音員所展示出來的風格也不盡相同。由此不難看出，它是一種兼顧推理性和表征性的雙重表達。

音響是電視媒介中重要的聲音元素，屬于表征性的符號形式。在新聞、綜藝、紀錄片、電視劇等電視節目的創作中，創作者經常運用各種音響進行創作，如用各種車流、人流的音響來再現車水馬龍的新聞現場，給觀眾以真實的現場感受；用各種碰撞、觸球以及觀眾此起彼伏的歡呼聲為觀眾制造緊張的現場氣氛。電視媒介中的另一種重要聲音元素——音樂，也是一種表征性的符號，在朗格的符號學理論中，“音樂的要素是樂音的運動形式”④。利用音樂強烈的情感表達能力，電視節目創作者很早就將音樂應用于電視節目的創作之中。在音樂類節目中，音樂是主要的欣賞對象，在紀錄片、電視劇甚至是新聞節目中，音樂則經常作為背景聲音或者節目聲音的過渡出現。不論以何種方式出現，電視中的音樂都是一種表征性的表達方式。

三、電視聲音技術與聲音表達的關系

自20世紀初誕生，電視就以聲畫一體的媒介形象出現，語言、音樂、音響逐漸成為電視聲音的重要組成部分。時至今日，電視經歷了一系列的技術變革，電視聲音的基本構成元素雖沒有發生任何改變，電視聲音的形式卻得到了很大的改觀，這種改觀對聲音的意義表達有沒有影響，或者說技術發展與意義表達有何關系呢？

電視聲音以推理性表達和表征性表達兩種方式來表達意義。推理性表達使用的是傳統語言學意義上的語言，它是在人類社會漫長的發展、進化中逐漸形成的，結構復雜龐大、意義精確嚴密的系統。雖然語言與技術都與人類社會的發展密切相關，但二者屬于不同的體系，技術發展與電視聲音的推理性表達之間沒有直接的關系，但是技術發展對電視聲音的表征性表達產生了影響。

表征性表達之所以會受到技術發展的影響，主要是由表征性表達的基本特征決定的。在表征性表達中，單獨的元素不具有任何意義，具有意義的是它們所構成的形式。正如上述笑臉的表征性符號中，單獨的點與圓弧本身是沒有意義的，它們組合在一起構成的形式才具有意義。

電視聲音中的語言、音響、音樂都具有表征性表達的功能，有聲語言之所以具有表征性表達的功能，是因為通過語氣、語調、語速等元素，承載語言的聲音形式表達了不同的情感。同樣，音響也以整體的聲音形式進行表達。電視觀眾獲得新聞現場的真實感不是由某一個汽車音響的效果產生的，感受到足球現場緊張的氣氛不是單純源自個別的歡呼聲或效果聲，而是各種聲音元素組合在一起形成的聲音運動形式。

音樂本身是一種表征性符號，具有高度抽象性，它所表征的意義會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如在《中國好聲音》中，節目敘事中經常會出現一些選手的生活、情感經歷，這種預設的敘事很容易影響音樂本身的表達。音樂作為背景和過渡時也會出現同樣的情況，所以作為電視節目的聲音元素，觀眾對音樂的感受并不只簡單地來自音樂本身，而是音樂與其他各種相關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電視聲音技術的發展變革使電視聲音的形式發生了很大的改觀，而形式正是電視聲音表征性表達的意義所在，所以電視聲音技術的發展變革主要作用于電視聲音的表征性表達。

四、技術影響表征性表達的方式

電視聲音技術主要影響了聲音的表征性表達，這種影響是如何實現的呢？電視聲音技術在發展的過程中呈現出“追求真實”⑤的趨向，在此趨勢下電視聲音技術主要是從兩個方面來影響表征性表達的。首先，是影響了表征性表達的構成元素；其次，是影響了表征性表達的結構形式。

在電視聲音的表征性表達中，單獨的聲音元素并不具有意義，但聲音元素的特性卻是構成形式的基礎。從早期的鋁帶傳聲器到現代的電容傳聲器，從模擬技術到數字技術，電視聲音技術的發展極大提高了聲音再現的真實性，如電視中語言的語氣、語調等細節反映得更充分，甚至主持人的呼吸都清晰可聞。技術的發展改善和豐富了各種聲音元素的形態，由它們構成的結構形式也就更為復雜、多樣，自然會提高電視聲音的表征性表達的能力。

技術發展影響表征性表達的結構形式主要得益于電視聲音編輯技術的進步。在模擬技術時代，電視聲音編輯主要是基于模擬的磁性存儲技術，數字存儲以及音頻工作站等技術應用于電視聲音的編輯工作后，聲音剪切、編輯等的準確性大大提高，直觀、靈活的操作方式不僅便于對更多聲音素材進行處理，更重要的是可以將各種聲音元素組合成任何期望的形式，形式的豐富必將為聲音的表征性表達提供更多的可能性。

在現代科學技術的推動下電視聲音技術經歷了一系列的重大發展變革，技術發展使電視聲音的形式發生了很大的改觀，這種改觀主要體現在對電視聲音的表征性表達上而非語言學意義上的推理性表達。對于該問題的深入理解，將有助于我們進一步探明電視聲音技術與藝術之間的關系，充分利用技術提高電視聲音的表現能力。

注釋：

① 胡智鋒、劉俊：《何謂傳媒藝術》，《現代傳播》，2014年第1期。

②③ 林文剛：《媒介環境學——思想沿革與多維視角》，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226、229頁。

④ ［美］蘇珊·朗格：《情感與形式》，劉大基、傅志強、周發祥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年版，第127－128頁。

⑤ 俞锫：《藝術創作視角下電視聲音技術的發展研究》，《現代傳播》，2013年第12期。

（作者單位：中國傳媒大學藝術學部藝術教育中心）

【責任編輯：劉 俊】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項目“中外影視生產與傳播中聲音的價值與功能比較研究”（項目編號：10YJC760091）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