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虎不成的專家型警察局長

110周年警察風云人物

王鷹廣州大學法學院教授

上海市市長兼淞滬警備司令吳鐵城尤其欣賞余秀豪的才華，整個上海的警察運作，基本上都是按照余秀豪所著《警察手冊》進行的

受歐美的影響，國民政府比較注重把警察管理社會當作一種專業性的工作，因此委派了不少官員和學生到國外學習警察管理。余秀豪、俞叔平等就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

上海在警務革新中推行所謂“模范警區”，就是根據美國的方法而進行的實驗。美國警務的特點是以犯罪為導向的，也就是仔細研究犯罪的特點和規律，從而采取有針對性的警務措施。美國加州伯克利市警察局局長奧古斯特·和麥，是國際警察局長協會主席，南京政府邀請和麥幫助中國改革警政。

和麥的中國學生余秀豪學成先回到中國，受到蔣介石接見。余秀豪呈交了全國警察改革計劃，上海市市長兼淞滬警備司令吳鐵城尤其欣賞余秀豪的才華，整個上海的警察運作，基本上都是按照余秀豪所著《警察手冊》進行的。

當時上海的罪犯是世界上裝備最好的罪犯，而新的公安局則武器匱乏。公安局發現，原警察廳武器庫中存有的武器不足規定的10%，而且大部分已經銹蝕無法使用。上海水警在1927年至1928年間的一次突襲中，從一個走私犯據點繳獲了84支步槍和手槍，市政府批準分發給各區警察。

但是這種來源并不穩定，新政府的辦法是向公眾募集資金。在公安局成立的第一年里，公安局從“愛國捐”房租項目下得到了48000元，市財政局用這筆錢購買步槍和駁殼槍。到1928年年末，公安局擁有了1500支槍，每一支槍的槍托和槍管上都刻有“滬公安局”字樣。到第二年年末，80%的警察都配上了槍。

上海的特殊，是因為租界占據了城市將近三分之一的面積，租界成為違法犯罪的樂土，尤以法租界為甚。1928年1月19日，上海公安局將法租界劃為“特別區”。對于犯罪的縱容主要由于法國人對待他們的殖民地的態度：“讓那些‘土著’們去墮落腐敗吧，他們的命運與法蘭西民族無關。”

新的公安局領導們為了打造模范警區，積極推行警察的現代化，決定改革管理體制，修正警官制及編制，劃定警區的管理權限，繼續補充槍械，增加警察數量。當然這些改革沒有能夠繼續下去，因為新政府推行城市現代化的能力非常有限，官場習氣難以改變，頻繁的人事變動也阻礙了改革的推行。從1927年到1931年，上海市公安局局長的平均任期只有12個月。

抗戰后的上海更加混亂。警察局長宣鐵吾上任后，推薦了不屬于中統、軍統的俞叔平為警察局副局長。1947年7月，俞叔平任代理局長，不久任局長。1930年，俞叔平曾遠赴奧地利維也納大學學習警政專業，1933年歸國。次年，再度接受官費資助赴奧地利，進維也納大學法律系深造，同時在維也納警官大學進修。

1938年，他榮獲維也納大學法學博士學位，是中國第一個警察博士。抗戰爆發，俞叔平即行回國，應邀任重慶中央警官學校教官，首設刑事警察建置。俞叔平編寫有多種法學和警學著作，但難以真正運用。

國民黨守不住大陸，俞叔平當然也守不住上海的社會治安。在撤退到臺灣前，俞叔平可能出于學者的理性，將權力移交給已有歸順傾向的代理局長陸大公，而沒有進行破壞性撤退。當解放軍接管上海市警察局的時候，陸大公身著舊警服，向李士英（上海解放后的首任公安局長）舉手敬禮報告說：“現在我代理上海市警察局長接受共產黨的接管。”

陸大公將國民黨上海市警察局的印章鄭重地交給了李士英。 接過大印后，李士英說：“陸大公先生率領警察局全體人員向人民解放軍懸掛白旗，交出了警察局印章和槍械，保存了文書檔案，這一系列行動，我們軍管會公安部深表歡迎，我們決定請陸先生留任上海市人民政府公安局當顧問，配合我們繼續做好公安局的各項接管工作。”

當時社會的深沉病態，依靠美國或者德奧的藥方，終究解決不了問題。在先進國家學習警務改革，寫一大堆書，并不能適應中國情況。一味按照外國法律和管理方法做中國的事，只能是畫虎不成反類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