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要求客戶證明“我是我”的神邏輯

◎ 文 《法人》見習記者 彭飛

在“吳月超能證明自己就是吳月超”之前，銀行將無法為他辦理新卡，無奈之下，吳月超擬將銀行方告上法庭

銀行卡消磁，生活中再正常不過的事，拿著身份證到開戶行排個隊，一會工夫就能“舊的去新的來”。

8月9日，當吳月超遇到同樣問題去銀行換新卡時，事情卻變得沒那么簡單。

一切只因為這張卡是其入學北大就讀時，學校為學生統一辦理的借記卡。

辦理換卡，銀行要求證明“我是我”

2003年吳月超考入北京大學。入學之初，學校為新生統一辦理了中國農業銀行的借記卡。從入學至今，吳月超一直在使用學校最初為他辦理的這張銀行卡。

近日銀行卡消磁無法繼續使用，吳月超便從北京市東城區驅車趕往位于北京大學校園內的中國農業銀行北大分理處，要求后者予以辦理換卡業務。

當輸入該銀行卡的賬號、密碼登錄系統之后，柜員告訴吳月超，該借記卡在銀行系統中登記的證件號碼（03290533）并非身份證件號碼（320723XXXXXXXX0039）。即該銀行卡號在系統中尚未與身份證號進行關聯。

柜員告訴吳月超，身份證不行，需要學生證。吳月超回到車上取回自己的學生證，卻再次被告知不能辦理，因為該借記卡在銀行系統中登記的證件號碼（03290533）與學生證號（10329353）也對不上。

柜員告訴吳月超，他需要去北大開具一份“證明320723XXXXXXXX0039同03290533兩組號碼都為吳月超一人”的證明材料，并加蓋公章。

吳月超認為，自己是借記卡的所有人，而且銀行系統內登記的客戶姓名與自己的姓名也一致，另外自己也持有自己的身份證、掌握該借記卡的密碼，以上信息均顯示自己為借記卡的所有人，因而銀行沒有理由不為自己辦理新卡。

但銀行柜員卻堅持，在“吳月超能證明自己就是吳月超”之前，銀行將無法為他辦理新卡。

無奈之下，身為律師的吳月超打算將“中國農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北京海淀支行”（以下簡稱“中國農業銀行海淀支行”）告到海淀區法院。請求確認自己為賬號9559980014950714411的所有人，并補辦新的借記卡；請求判令被告在北京大學校內醒目位置以及省級以上報紙上刊登聲明予以道歉；請求判令被告賠償原告損失5000元。

起訴理由是：在辦卡之初被告并沒有正確錄入原告的個人信息，事后在原告使用該卡10年以上的過程中也從沒有通知原告進行信息的核對與更改，屬于嚴重的失職行為。現被告卻要求原告出具“我是我”的證明從而讓原告為其失職行為“買單”，顯然不合理。

實名制惹的禍

《法人》記者分別來到中國農業銀行海淀支行和中國農業銀行北大分理處了解事情原委。雙方均告訴記者：“北大當初在農業銀行處為學生統一辦卡時，用的不是身份證，可能是學生證號或者錄取通知書編碼之類的，所以銀行系統登記的號碼不是18位的身份證號。因此，如果拿著身份證為這張卡辦理業務，沒法證明身份證上的人就是卡的真正主人，而必須找到當初辦卡時所用的證件。”

吳月超并不認同銀行的說法。

他向記者出示了其去銀行辦理換卡業務時銀行打印的業務單據。上面顯示，客戶姓名為“吳月超”，原證件類型為“公民身份證”，但原證件號碼顯示的卻是前面提到的8位號碼“03290533”。

“公民身份證號怎么可能是8位數？”吳月超認為，明顯是銀行在辦理業務時操作有問題。

之后《法人》記者又來到北京大學財務部，財務部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當年學校是直接用學生證號為每個學生辦的銀行卡，現在需要拿著身份證、銀行卡（最好還要有學生證、錄取通知書）過來開證明。

但是當記者指出吳月超在銀行系統登記的證件號碼（03290533）與實際的學生證號（10329353）也不一樣時，工作人員也沒能給出一個合理答復。

京師律師事務所律師趙衛東律師告訴《法人》記者：“為了保證個人存款賬戶的真實性，維護存款人的合法權益，2000年3月20日國務院頒布了《個人存款賬戶實名制規定》，自2000年4月1日起施行。按照規定，個人在金融機構開立個人存款賬戶時，有義務提供本人身份證件，使用實名。作為金融機構，有法定義務要求個人出示本人身份證件，進行核對，并登記其身份證件上的姓名和號碼。”

吳月超覺得，按照實名制規定，在2003年入學的時候，銀行應該直接用身份證進行新卡的辦理。

那么按照銀行和北京大學財務部的說法，學生證號是否能作為在銀行實行實名登記的證件號碼呢？

趙衛東律師告訴記者，實名身份證件包括：居民身份證或者臨時居民身份證、戶口簿、軍人身份證件、武裝警察身份證件、港澳居民往來內地通行證、臺灣居民往來大陸通行證或者其他有效旅行證件、護照。為貫徹實施《實名制規定》，中國人民銀行又下發了一個針對該規定有關問題處置意見的通知（銀發[2000]126號），明確規定：學生證、機動車駕駛證、介紹信以及法定身份證件的復印件不能作為實名證件使用。即該文件明確排除了學生證作為實名證件。

趙衛東律師進一步補充：“但是為了解決對于離開戶口所在地外出就讀的16周歲以下學生要求開立儲蓄賬戶的，其既無居民身份證又不能隨身攜帶戶口簿的問題，中國人民銀行又于2001年發布了銀發(2001)102號文件，進一步擴大了實名制身份證明文件，允許學生證和學校證明同時提供以作為辦理儲蓄卡的合法文件。這是針對特殊問題做出的特殊規定。”

吳月超說自己在入學時已經超過16周歲，銀發(2001)102號文件并不適用于他。

銀行要求持卡人自證真假不合理

吳月超的情況并非孤例。

他將自己的遭遇發到微博上，當年的北大同班同學王英軍回復稱，自己也遇到了同樣情況。據北大財務部工作人員所述，之前也有同學出現過和吳月超一樣的情況。吳月超告訴記者，他的很多同學都遇到了同樣情況，“不過很多人后來就慢慢淘汰農行卡了”。

記者又來到工商銀行和建設銀行詢問有關實名制的做法。二者均表示，如果是在實名制之前辦的存折或者銀行卡，在實名制之后需要辦理相關業務，只要拿著身份證核對一下信息，確保無誤之后直接補充一下身份信息即可。

趙衛東律師認為：“目前我們面臨個人信息保護的嚴重態勢，身份盜用擴大化，已經嚴重危及了個人的合法權益，此類案件層出不窮。一旦銀行卡發生身份盜用，不僅個人經濟權益可能受到損害，其信用狀況也可能會受到侵蝕，銀行往往也難辭其法律責任。所以，無論是從個人信息保護而言，還是從銀行執行法律法規的相應規定和實施自身保護而言，加強實名制的審查都是有必要的。至于銀行在操作程序上是否需要做出進一步的改善，既能保證合法性，又能實現合理性和簡潔性的完美結合，應該是另一個問題。”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經濟法研究所副所長喬新生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客戶已經提供了法定證件，身份證和卡都在，銀行如果懷疑可以自己去審核真偽，否則就要自擔風險。因為核實銀行卡的所有權人是否屬于客戶的舉證責任應該在銀行，而不能讓持卡人自己證明。不然的話，如果銀行懷疑身份證是假的，是不是也要客戶自己去證明身份證的真假呢？其次，因為

當時已經進行了實名制審核，審核沒有依據身份證號進行審核也應該自己承擔責任。”

吳月超告訴《法人》記者，他之所以“較這個真”，就是為了懲戒一下銀行的失職行為，減少社會運行成本，否則以后類似的情況繼續出現，銀行還會同樣“傲慢”，“明明是農行自己發行的卡片有問題，明明是他們自己當時在開卡時工作不到位，卻要客戶承擔不必要的成本。”

趙衛東律師告訴記者，按照《個人存款賬戶實名制規定》，違反實名登記義務的，金融機構將會受到下述處罰：“由中國人民銀行給予警告，可以處1000元以上5000元以下的罰款；情節嚴重的，可以并處責令停業整頓，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依法給予紀律處分；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