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文：立法促進民間借貸“向陽生長”

◎ 文 《法人》見習記者 王映

只有立法才能規范借貸雙方的行為，才能保護雙方的合法權益，也才能便于國家加強對它的監管，使民間金融在國家的監管體系里發揮積極作用，同時防范風險

周德文

談及民間借貸，有一個無法避開的地方——浙江溫州。

這里是中國民營經濟最鮮紅的一面旗幟，也是民間借貸危機的漩渦中心。

民間借貸是溫州的傳統。基于熟人關系的“呈會”，是最原始的民間資金流動模式。上世紀80年代，隨著溫州的中小企業的起步和發展，民間資金開始主要以借貸的形式為企業的資金調整服務。

熱潮、危機、金改，在過去的近十年中，民間借貸在溫州上演了一場跌宕起伏的大戲。而在這出大戲之中，溫州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們經歷了最好的時代，也經歷了最壞的時代。而身為中國中小企業協會副會長、溫州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會長的周德文，被稱作“溫州模式代言人”。

周德文曾因在民間借貸危機之時向溫家寶總理大膽建言而聲名大噪，多年來他一直在為民間資本和中小企業的未來大聲疾呼。而在溫州金融改革的背后，也能看到他活躍的身影。

“司法解釋有總比沒有好。”談及此次最高法《民間借貸司法解釋》，周德文感到些許欣慰。他始終認為，只有立法才能真正使民間借貸健康有序地成長。

民間借貸支撐實業

“民間借貸不可能消滅。”周德文斬釘截鐵地告訴《法人》記者。

在周德文看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民間借貸只能“疏”而不可“堵”：“原來溫州槍斃了那么多民間借貸的會頭和地下錢莊的老板，但是都沒有消滅民間借貸，這就說明民間借貸確實是有存在的需求。”

在溫州的一次千人企業家大會上，周德文曾向臺下提問：“請臺下在企業發展過程中沒有向民間借貸借過錢的企業家舉手”。結果沒有一個人舉手。

熟識溫州商界的周德文給記者講述了溫州著名企業德力西電氣的故事。在德力西發展早期，曾經遭遇國家政策突變。相關部委下發文件要求所有電器企業在產品出廠前進行自行檢測，其中一個必需條件是要自行購買檢測設備，否則就將對其進行取締。而當時一臺檢測設備需要30多萬元，這對于剛起步的德力西來說是筆不小數目，而最終是民間借貸幫助德力西度過了這一關。

“如果沒有這筆錢，一個未來的溫州百強在當時就這樣倒閉了。”周德文深知民間借貸在每個企業發展過程中的重要作用，并一直以來都在各種場合為其“正名”。

不過，曾經2008年和2011年兩度提出預警民間借貸危機爆發的周德文并不否認風險的存在。

在今年三月舉行的“中國民間金融論壇”上，周德文曾經發言指出，現在全國爆發的民間借貸危機已經蔓延到企業和銀行，造成很多企業因為資金斷裂而倒閉。不解開民間借貸甚至企業之間互保聯保造成的資金鏈緊張和資金鏈斷裂，這個問題很難解決。

“中小企業為了活命，他們的關注點不是利率有多高，自身是否具備償還能力，而是能不能借到錢，先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活下來再做其他打算。”周德文認為，民間借貸的高利表面看好像是壓垮中小企業的最后一根稻草，但究其根源還是以信貸政策為代表的金融體制問題。

“民間借貸本質上還只是中性的資本，其逐利的本性不會改變。”周德文向記者指出，關鍵在于是否恰當的時間將其合理地用在刀刃上，同時又以規范化的制度與法律加以引導，使其在合理合法的軌道行走。

要達成民間資本澆灌實體經濟的最高境界，仍然還有一段長路要走。

溫州金改尚未成功

“中小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沒有解決，金改就不能說成功了。”對于行至今日的溫州金改，周德文如此評價。

3年前，隨著溫州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獲批設立，溫州金改大幕掀開。而也有人認為，溫州金改啟動的另一個背景，是2011年接連曝出的民間借貸危機。

“溫州民間借貸的規模在2010年下半年到2011年上半年的時候達到了最高峰，大概在1200個億。”根據周德文所掌握的數據，這一數字在金改之后萎縮到了大約790億。

民間借貸規模減小的同時，糾紛數量仍然居高不下。根據浙江省最高人民法院數據，自2012年至2015年，浙江法院民間借貸糾紛案收案數量逐年上升，五年來收案數量增長超過7倍。同時有媒體報道，2012年，溫州法院受理民間借貸糾紛案達到頂峰，占當年全國同類案件總標的額的10%。

據周德文從溫州中院了解的情況，當地法院的民間借貸案件數量仍在逐年增長，涉案金額也在增加。“現在爆發的很多案件仍然是在消化2011年甚至更早之前的借貸行為，新的風險和糾紛確實在減少。”

“3年來，有關部門做了大量工作，也產生了一定效果。”周德文向記者總結了金改目前產生的主要效果：一是利率下滑，現在溫州的民間借貸保持在年利率20%左右，原來是年利率30%以上；二是新增案件越來越少，原來民間借貸引發了很多暴力案件，現在都沒有了；三是民間借貸陽光化之后，地下錢莊逐漸減少了。

“但是溫州部分金融機構抽貸、壓貸的情況依然比較嚴重。”周德文坦言，中小企業融資難與融資貴的問題改善得還不太明顯，尤其在實體經濟下行壓力不斷加大的情況下，一些中小企業仍然面臨發展困難。

在周德文看來，判斷金改的好處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首先是中小企業融資難的情況解決得如何；其次是民間資本是否都有效地引導到了實體經濟；最后是有沒有建立與溫州實際相匹配的體制和機制。如此衡量，步履緩慢的金改步履緩慢尚未成功。

立法根治借貸風險

在周德文眼中，立法是民間借貸未來重要的出路。

“浙江省民間借貸規模大約是1.5萬個億，全國大約3.7萬個億。這么大的規模民間借貸居然沒有法律規制，這真的很可怕。”周德文說道。

在民間借貸陽光化的大勢所趨下，多年來他一直在推動著各級民間借貸立法。“只有立法才能規范借貸雙方的行為，才能保護雙方的合法權益，也才能便于國家加強對它的監管，使民間金融在國家的監管體系里發揮積極作用，同時防范風險。”周德文向記者解釋。

2011年，周德文曾自發地組織了對民間借貸和立法進行研究，起草編寫了《民間投資促進法》立法的建議稿和《民間借貸法》立法的建議稿，并報到了全國人大和央行。

不過，時至今日，民間借貸立法都還尚未納入立法規劃中。隨后，周德文將努力的方向轉向了推動地方立法。

2014年3月1日起正式實施的《溫州市民間融資管理條例》，被視為在溫州金改中最重要的舉措。而作為浙江省人大代表的周德文，也為推動我國首部民間金融法規作出了不懈努力。

“溫州民間借貸雖然是艱難立法，但是最終邁出了重要的一步。”周德文有些自豪地對記者說，雖然這個法規出臺之后只在溫州地區有效，但是為其他地區立法積累了經驗，為全國立法打下了基礎。

周德文進一步呼吁，各級地方政府應盡快對民間借貸立法，形成星星之火局面，從而倒逼國家立法，使民間借貸能夠規范化、陽光化的運作。

“我們相信隨著政府進一步推動金融改革，立法是大勢所趨。我將繼續為了推動民間借貸立法而大聲疾呼。”周德文對此始終充滿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