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馨來相惜，情緣定千年”

作者丨記者 易靖茗 實習記者 昌校宇

“只要不失去勇氣，身體殘缺也能迎戰命運。”大陸姑娘湯舜卿，面對命運的不公，樂觀生活，她說：“我告訴自己，人生跌倒沒什么大不了，要爬起來再出發，不管何時都要鞭策自己建立信心。要活的比別人漂亮，就一定要活的比別人用心；要活的比別人快樂，就更要用平常心面對生活。為了讓我的人生更有意義，不管病魔怎么摧殘我，我一定會活下去。雖然我無法走路，但我要用輪椅和健全的心走出我自己的一片天。”

采訪過不少兩岸結合的家庭，張僖文和太太湯舜卿真是最讓人敬佩的：十幾年前因腫瘤及懷孕壓迫，又延誤醫治，導致下半身癱瘓成為“輪椅族”的湯舜卿，靠著先生張僖文的貼心支持和自己的頑強意志，不僅活躍于高雄地區脊髓損傷病友聯誼會中協助其他脊髓損傷者，還親自經營一家瓦斯行兼賣彩券，吸引大陸配偶參與，協助她們融入臺灣生活。

“人生永不滿足，但要懂得知足。”這是湯舜卿的座右銘。

距離的味道也很美

湯舜卿是廣東汕頭人，汕頭姑娘嫁到臺灣的家，被外界稱為臺灣的大陸配偶“先鋒隊”。湯舜卿的公公是廣東饒平縣人，1988年，臺灣剛開放大陸探親時，湯舜卿就被返鄉探親的公婆給相中，當時她才17歲。說起兩人冥冥之中仿佛被天意安排的相戀經歷，湯舜卿記憶猶新：

“因為當時年紀小，我和蚊子未曾碰面，靠著書信、互寄照片聯系。直到1991年，我才第一次和他在家鄉見面。”湯舜卿說自己和張僖文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篤信是命運讓他們情定終生。

與此同時，張僖文也被湯舜卿的美麗所吸引。他說，“第一次看到舜卿的照片后我很滿意，然后等她到20歲成年時，我奉家長之命前往大陸探視了這名口頭婚約的媳婦。結果初次見面，我們就一見傾心”。回憶起當初戀愛的情景，張僖文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

由于年紀還小，婆家耐心等湯舜卿長大，直到她20歲時才和張僖文完婚。因時局所限，婚后的湯舜卿無法直接去臺灣居住。經不住思念的煎熬，張僖文一年來大陸探望她幾次。雖然身隔兩地，但是他們的心卻越走越近。有人說，愛情，就是彼此永不止息的思念，是永遠放不下的牽掛，是心甘情愿的牽絆。湯舜卿說：“因為愛情，距離的味道，也很美好。”

夫妻患難見真情

孩子是愛情結晶，1992年，張僖文和湯舜卿的大兒子在大陸出生。1993年，湯舜卿終于去了臺灣，并于隔年拿到了臺灣身份證。

“我滿懷期待跟美夢踏上臺灣這片陌生的土地，并很快就讓自己適應了這里的一切。原本以為能就這樣和蚊子、寶寶一起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誰料，上天卻給了我一個大考驗。”湯舜卿坦言，1994年11月，當時她懷有8個月的身孕，全家人歡天喜地地準備迎接小生命的到來。一切看似都是那么的幸福快樂，可誰曾想，不幸已在悄悄地朝著她逼近。

首先是張僖文發生車禍，雖然懷著身孕，湯舜卿還是盡責地在醫院照顧受傷的先生。也許是因為給家屬睡的便床并不舒服，也許是因為睡姿不良，某天湯舜卿突然感到下半身酸麻，劇痛難耐，10多分鐘過后下半身便已麻痹、全無知覺。家人一看不對，緊急將她送去醫院。經檢查，發現湯舜卿罹患的是神經纖維瘤，已壓迫到神經。由于怕手術會傷害到即將出生的胎兒，為了確保胎兒的生命安全，湯舜卿拖延了30多個小時才進行手術。而延誤治療的結果就是，湯舜卿的下半身癱瘓，未來的人生就此與輪椅相伴。

“當時醫生說的不多，只提到我背部有血塊，并未告知下半身癱瘓的事實（醫生研判可能胸部有囊腫受到壓迫之故）。由于心思全放在胎兒身上，我也沒有考慮太多。懷胎9個多月時被迫剖腹生產，小兒子受到牽累，生來體質較弱難照顧。”說到這里，湯舜卿滿臉愧疚。“生完小孩，我發現自己的狀況沒有好轉，大小便無法自理，吃飯、洗澡都需要蚊子照料。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再也站不起來了。”

面對這樣殘酷的事實，湯舜卿難以接受，她不能理解為何一切的不幸，都發生在她的身上，她也不知道坐著輪椅要怎樣繼續為人妻為人母的生活。愛妻心切的張僖文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希望湯舜卿能夠快點從傷痛中走出來，便不斷地鼓勵她：“快樂過是一天，痛苦過也是一天。”與此同時，張僖文帶著湯舜卿四處求醫，但都沒有改善，只有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大陸的另類療法，“我和舜卿帶著兩個兒子前往廣東尋求幫助，但3個月后情況依舊，我們只得接受事實返回臺灣。可當時竟然有大陸的鄉親，會認為湯舜卿此回就會被遺棄在老家”。講到這，疼愛湯舜卿的張僖文仍激憤不已。

頑強生活只因他

患病后，一夕間，湯舜卿猶如掉入萬丈深淵，整日以淚洗面，她甚至想過放棄自己。但是張僖文無微不至地照顧和樂觀豁達的態度，讓湯舜卿開始愿意接受事實，堅強地繼續生活。她開始想盡各種辦法克服身體上的障礙。

“為了照顧家里，蚊子8個多月沒上班，家中經濟日益吃緊。漸漸地，我覺得自己比較好了，便鼓勵他去上班。為了免除蚊子的后顧之憂，踏實工作，他上班第3天，我就咬牙堅持自行移位到輪椅上了，蚊子看到后驚訝萬分。”回憶至此，湯舜卿覺得，那是毅力與環境逼自己必須早日獨立。她說，“當時我們住在婆婆家，公婆在一樓忙做生意，我帶著一個多動、一個體弱的兩個稚齡兒子成天待在二樓，可以想象這是多么艱巨的挑戰。我雖然把他們照顧得很好，但一步也未曾踏出門過”。

張僖文覺得，母子3人老是關在二樓動彈不得，實在不是辦法，便決定早日遷入預購的電梯大廈居住。在參觀一些脊髓損傷朋友的居家設施后，夫妻二人親自打造無障礙住屋，并在大廈一樓自費10多萬元新臺幣裝置了一架平臺升降機。1995年6月，舜卿終于可以自如地駕著電動代步車出門了。

除此之外，張僖文更以行動來表示對太太的支持。他通過各種渠道幫湯舜卿認識了高雄市脊髓損傷協會的朋友們，讓湯舜卿在病友的鼓勵下，更能積極地面對人生。在先生的鼓勵下，湯舜卿開始參與協會的活動。“當舜卿親眼目睹19歲時跳下火車導致癱瘓幾近20年的女病友，竟然活得這么好、這么亮麗時，她信心倍增。”說話間，張僖文望向湯舜卿，滿眼疼愛。

經過一番努力，一般家庭主婦能做的買菜、接送小孩等工作，湯舜卿發現坐著輪椅也照樣可以、樣樣能行。除了將家里打理的舒舒服服，湯舜卿更在張僖文的幫助和勸說下走入人群，在脊髓損傷協會與其他病友分享自己的經驗，去幫助更多和她一樣的朋友。現在的她習慣這樣告訴病友們：“我帶兩個孩子都能夠走過來，你們一定可以的！自己走出來，才不會變成家人的負擔和包袱，凡事要看正面。”

后來，一位因火災跳樓癱瘓的年輕女病友，看到湯舜卿用電動代步車載著兩個孩子愉悅地滿場繞時，觸動頗深，逐漸樂觀起來。“頭一次，我發現自己不再只是求助者，而是助人者。”說到這，湯舜卿的眼里洋溢著滿滿的自信。雖然長期因睡覺時必須多次以手撐起上半身轉換臥躺姿勢，導致身體酸痛、頭痛、無法熟睡，湯舜卿還是打起精神，到醫院或到住家去探望新近受傷的女性癱瘓病友，有活動也邀她們走出來，不希望她們和社會隔離。

無堅不摧愛意濃

自從癱瘓之后，湯舜卿看開一切，也更實際。她把家庭穩定、身體健康列為最優先，對教養孩子、經營親情更加用心，認為“過一天便多賺一天”。她也覺得，癱瘓后贏得了更多人的關懷，她期勉自己要獨立，不倚賴他人。湯舜卿說，“我不相信坐輪椅會輸給人家”。而一向戀家的張僖文也有很大的轉變，他說：“我原先脾氣暴躁沒耐性，但陪著太太進出醫院之后，感受到人生無常，因此更加重視家庭，不再計較太多，只要‘夠’就好了。”

癱瘓這么多年，湯舜卿說她想對張僖文說聲：“謝謝！”從小缺乏父愛的湯舜卿，充分享受著張僖文的體貼和愛。她愿意和張僖文再許一個來生。湯舜卿在自己的博客里這樣記錄著：“脊髓憶人生，情意深綿綿，心馨來相惜，情緣定千年。”

身邊好友也由衷地佩服湯舜卿，佩服她的責任感、耐力與堅持。除了扮演傳統的賢妻良母角色，她也是居家探視脊髓損傷朋友的帶領者、彩券行朋友小團體的潤滑劑，更是大陸籍配偶的咨詢顧問。湯舜卿想給大陸媳婦一個臺灣娘家，并常邀她們到家里聚會。“我朋友都開玩笑說，兩個自己也沒有一個我能達到的成就與貢獻。”湯舜卿笑了，這笑里分明是對先生的感恩，對生活的知足。

“能夠走過這段艱辛的路途，我最大的動力來自蚊子無堅不摧的愛情。”湯舜卿和張僖文不時深情對望，回憶當年的那段日子，湯舜卿不禁感動落淚，她說：“我從不后悔嫁來臺灣，感謝蚊子對我的疼愛，讓我活得更有信心更自由。”浪漫的張僖文則牽著湯舜卿的手，對她說：“老婆，下輩子我還要和你牽手一輩子。”兩人深厚的情感就像一對熱戀中的人兒，濃濃的愛意令人羨慕……

湯舜卿對未來充滿期待，她最大的心愿是當孩子長大，沒有經濟壓力的那一天，和先生張僖文一起環島旅游。她說，“我覺得現在每天都過得很充實。看著孩子漸漸長大，昔日病痛纏身的陰霾早已褪去，人生也從黑白變成了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