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年豐
(徐州工程學院 江蘇徐州 221008)
2013年12月,江慶柏先生任主編,曹培根、薛以偉先生任副主編的《江蘇地方文獻書目》(以下簡稱《書目》)由廣陵書社出版。《書目》是繼《江蘇藝文志》后又一部全面反映江蘇地方文獻的大作。《書目》 所收“寫江蘇”的著作,《江蘇藝文志》所收“江蘇人寫”的著作。《江蘇藝文志》編纂歷時9年,鑒于體例,許多反映江蘇地方文獻的著作皆因作者非江蘇人而未收入,時任副主編的江慶柏先生為彌補這個缺陷,也為更完整呈現江蘇地方文獻狀況,孜孜不怠6年,精心打造了《書目》這樣一部“書寫、傳藏江蘇記憶”的書。
《書目》全書300余萬字,著錄1949年之前(少量有延后的)出版或形成的反映江蘇歷史文化的著述6000余種,2011年獲全國古籍整理出版規劃領導小組出版資助。地方文獻是地區文化的核心資源,《書目》從一個角度呈現了江蘇的文化狀態。目錄學家姚名達曾說過:“圖書是人類知識的結晶,而目錄是開放人類知識的鑰匙,假如沒有鑰匙,吾人就不容易得其門而入。”[1]《書目》給我們提供了閱讀分布廣泛、數量巨大、內容豐富的江蘇地方文獻的一把“鑰匙”。《書目》類例分明、內容翔實,是充分利用江蘇地方文獻資源,了解、研究江蘇歷史、社會、文化、經濟等狀況的重要工具。
《書目》在體例及著錄上體現了當代目錄學研究者實事求是、又追求創新的研究方法。
類目依書而分,體例創新。《書目》以中圖分類法為基礎,又結合了傳統目錄學的分類方法,根據江蘇地方文獻實際情況設立類目,將全書分為歷史、地理、政治法律、社會、經濟、軍事、教育、科舉、人物、金石、文學、語言、藝術、科技、宗教、藏書、出版、家族、綜合等十九類。各大類下再分若干子目。如“家族文獻”下設立家族概況、家族傳記、義莊族學祠墓、家集、家族著述目錄等目。一些內容相關、存世數量較多、有一定特殊性的文獻,則設置為專題文獻,在相關類目下另外單獨標出名稱。如在“文學文獻”下設立“雅集唱酬”一目,在這一目下又分細目“玉山草堂”、“南京愚園”,著錄與元代昆山顧瑛玉山草堂、近代南京胡恩燮愚園(胡家花園)有關的文獻,展現了以私家園林為紐帶的文采風流與藝林佳話。
條目以約馭繁,綱舉目張。《書目》著錄文獻多達6000余種,但依據文獻實際情況分類的方式卻能讓人閱讀《書目》時感到“以約馭繁”的清晰和便捷。如“歷史文獻”分“江蘇歷史”與“重要事件”兩類。前者給我們提供的是“大歷史”的宏觀視角,后者提供的是一種“具體而微”的事件描述。《書目》以大類統小類,以小類分細目,綱舉目張、條分縷析地展示了豐富多彩的江蘇地情。
著錄詳備清晰,特色突出。《書目》的每一條目基本著錄項目包括書名、卷數、版本、冊數、藏書單位及索書號。每部書撰寫一篇簡明提要,提要尤其注意突出說明本書重要的或具有地域特色的內容。如《勺湖志》提要說:“晚清、民國時期淮安知識分子仿古修禊、詩文唱和的生動情景亦可得窺。”[2]《江蘇省政府十七年度施政大綱》提要指出,“特別注明本年度先注重蠶戶、繭商、絲商間關系之改善”,“這一計劃頗具江蘇特色”。[3]再如《南通游記》提要指出:“作者通過記述南通中國式景致之優美、民風之樸實、田畝之整齊等情形,贊揚了南通自治的成就,表現了南通社會教育設備、南通商會設備的優良,折射出當時南通整體的社會風貌。”[4]
檢索按圖索驥,便捷實用。在現代圖書館,地方文獻等書目首先是作為工具書使用的。《書目》對每一版本都標注了相應的館藏單位及索書號,如清李宗昉、丁晏等著《山陽金石詩文集》著錄民國手抄本,1冊,淮安區圖2390;陶紹萊編《陶氏先賢詩鈔》不分卷,著錄鎮江陶紹萊手稿本,7冊,鎮江圖:紹宗藏書樓書目3734,等等,這就使得《書目》不僅所記有據,而且具有非常實用的檢索功能。利用《書目》可以非常方便地找到書源所在的藏書單位,并在書籍所在藏書單位非常便捷地找到所需書籍。著錄館藏與索書號省去了讀者古籍閱讀前檢索的勞時費力。書目中編制書籍的“身份證”——“索書號”,對今后目錄學工作者是重要的啟示:圖書目錄如何“走出”圖書館、方便讀者、最大程度發揮圖書應有的功能。對一些大型的新印古籍,《書目》還注明所收圖書的冊數,如《金陵梵剎志》著錄《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第243、244冊)、清蒯德模撰《吳中判牘》著錄《續修四庫全書》本(第1545冊)、《鄧尉山圣恩寺志》著錄《故宮珍本叢刊》本(第270冊)等。《書目》另編了“書名索引”和“著者索引”,這些可免去使用者進行二次檢索的煩惱。
《書目》類目以學科分類為經,以時代、地域為緯,大類上“辨義立類”、小類及細目上“辨體立類”,多層次、立體式、多角度揭示了江蘇地方文獻的收藏情況,是一部非常方便實用的書目文獻工具書。
《書目》的出版既是編寫者對江蘇地方文獻充分發掘、學術研究長期積累的結果,又能反過來對江蘇地方文獻的學術研究和利用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因而兼具史料價值和學術研究價值。
一部書目的價值,我們認為不僅僅能揭示相關圖書的基本信息,更重要的是還要能指引讀者的研究。“目錄之書,既重在學術之源流,后人遂利用之考辨學術。此其功用固發生于目錄學之本身,而利被遂及于學者。”[5]《書目》通過對書籍“條其篇目,撮其指意”,指明了江蘇社會、歷史、文化的流變情況,其對江蘇文獻所作分類自然形成的專題文獻,既提供了具有史料價值的相應系列文獻資料,又為江蘇研究提供了許多具有學術價值的選題。
如《書目》著錄有關江蘇地區社會救濟與慈善文獻有142種,大都是晚清與民國時期形成的,其中不少屬于民間救濟與慈善性質。文獻內容涉及乞丐收容、施醫施藥、義冢安葬、撫育棄嬰、災荒賑濟等;文獻涉及機構有儒嫠會、育嬰堂、苦兒院、貧兒教養院、地方公所、慈善會、普育堂、平民習藝所等;文獻種類有征信錄、章程、辦事細則、報告書、帳略、專志等。“這些文獻的形成與大量出現,體現了江蘇社會救濟與慈善活動的普遍性、規范性。由于各方面原因,目前我國的民間慈善事業遭遇了嚴重危機,近代江蘇民間社會救濟與慈善文獻也可為此提供歷史借鑒。”[6]由此可以引發相應的研究課題。目前的社會救濟與慈善研究論著,幾乎都沒有使用過這批原始文獻。
再如“教育文獻”共有779個條目,分為十二子目。通過這些書目提要,我們可以看到,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江蘇已形成了從初等教育、中等教育、高等教育、女子教育到職業技術教育、特殊教育,從學校教育到社會教育,這樣一個相當完整的教育體系。這些教育法規、制度、措施說明江蘇教育開展的廣度和深度。其中《書目》收錄教育行政文獻67條、教育研究文獻69條,這顯示了江蘇地方政府、教育界及其他社會各界對教育的關注和投入,這也是江蘇教育始終走在全國前列的重要原因。這些教育文獻可以給我們提供關于江蘇教育的諸多思考。
《書目》比較重視蘇北文獻的發掘。由于歷史、自然等原因,江蘇南北的經濟、文化有一定差距。但通過《書目》的梳理,不少有價值的蘇北文獻得以發現。如《淮北不纏足章程》一書,就是研究蘇北地區社會、文化及婦女運動的重要史料。該書所載內容遠在辛亥革命前十年之久,對我們認識辛亥革命前社會風氣的變化也很有意義。“我們還沒有發現其他圖書館收藏有此書,也沒有發現其他學者使用過這本書。正因為如此,所以現有論著對江蘇不纏足運動的敘述,是不完整的,甚至也影響到對蘇北地區社會、文化的完整研究。”[7]如果認真研究這些文獻,可以對蘇北文化得出許多與傳統觀念不一致的新的結論。
另外,如南京愚園雅集文獻、晚清和民國時期江蘇的鄉土教材、民國時期江蘇的墾牧公司文獻、兩淮鹽法文獻、南洋勸業會文獻、無錫國學專修學校文獻、民國時期江蘇的圖書館文獻、古代江蘇的藏書文獻、江蘇的家族文獻等,《書目》收集得都相當完備,從中也可提供不少有價值的研究選題,乃至出版選題。如江蘇的詩文詞合集,《書目》著錄有300余種。再如新近出版的《民國旅游指南匯刊》,全書收錄民國時期旅行指南文獻共88種,江蘇部分的僅有6種,而《書目》著錄的民國時期江蘇旅行指南文獻有37種之多。
王安石曾說過:“學者之學也,始不在于為人,而卒所以能為人也。”[8]《書目》的編纂是“為人”的工作,繁瑣無比,須得有心人窮年累月,盡力于此,方可克竟其功。《中庸》說:“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江慶柏、曹培根、薛以偉諸先生即是這樣“擇善固執”的學者。
《書目》的出版恰逢全社會關注文化的時代,挖掘、統計、并有效利用深厚的文化資源,以增強文化軟實力、擴大文化影響力,成為廣大教育、文化、社會等工作者努力的方向。《書目》所做的是“走出圖書館”的目錄學研究工作,書目不僅只重形式上的“數家珍”及方便檢索,還要繼承和發揮傳統目錄學的“辨章學術、考鏡源流”的功能,要成為歷史文化傳承和學術研究的“奠基石”。《江蘇地方文獻書目》可以使我們更加親近和感知腳下這片土地,讓我們重新拾起豐富、生動的歷史記憶。
(來稿時間:2014年9月)
1. 姚名達.中國目錄學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7)
2-4,6,7.江慶柏.江蘇地方文獻書目.揚州:廣陵書社,2013
5. 余嘉錫.目錄學發微.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14
8. 王安石.王安石全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