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獲取權客體辨析*

周淑云 王好運

（湘潭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湖南湘潭 411105）

信息是當今社會最重要的生產力要素，而信息獲取是最基本的信息活動。信息獲取權的設立能保障人們對信息資源的充分獲取，使信息資源更好地發揮其價值與作用。然而信息獲取權作為信息社會的一項新興權利，其構成要素有哪些？信息獲取權的主體、客體、內容具體如何?需要界定。權利客體在權利體系中具有重要的地位，是劃分權利類型和決定權利內容的依據，厘清信息獲取權的客體范疇，是研究信息獲取權的核心與關鍵。

1 權利客體概述

主體和客體是常見的哲學概念。主客體及其相互之間的關系是哲學的基本問題，是哲學研究的基礎與核心。哲學上客體是與對象相關聯與主體相對應的概念。客體是主體活動所指向的對象。“人由對象而意識到自己，對于對象的意識，就是人的自我意識。你由對象而認識人；人的本質在對象中顯現出來：對象是他的公開的本質，是他的真正的、客觀的‘我’。”[1]對象性是客體的本質屬性，是客體區別于其他概念的最根本特性。

客體由一個哲學范疇進入法學領域始于德國法學家薩維尼。[2]薩維尼確立了客體理論在權利體系中的重要性，他認為客體是劃分權利類型的依據。權利客體與權利主體、權利內容是權利體系的基本構成。權利客體與權利類型關系密切，權利主體的利益作用于不同的對象，就產生不同的權利類型。物權、債權、人身權、知識產權等民事權利類型的劃分就是依據其客體的不同特性而形成的。權利客體是劃分權利基本類型的依據，從權利客體范疇的不同得出權利基本類型的不同，一種東西只有能夠客體化，才有可能在此之上形成一個權利。這是很清楚的邏輯推導。

權利客體作為權利的構成要素，是界定權利范圍的重要標準，是權利存在的根基和源泉。從法學角度而言，如果權利的客體不能被正確界定，那么權利也只能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當一事物被認定為權利客體時，則意味著人在該事物上的利益得到了法律的確認，人基于該客體而獲得受法律保護的權利。客體是主體利益在特定領域的具體體現。

權利客體的廣泛性決定了權利類型的多樣性。權利客體是多種多樣的，有形和無形、人身和財產、事物與行為都可以成為權利客體。權利客體理論是隨著社會的發展而發展變化的，在傳統社會，權利客體理論建立在有體物為社會主要財產形態的基礎之上，物是最普遍的權利客體。隨著社會信息化和市場經濟的發展，社會財產形態日益多樣化，包括信息在內的無形財產作為權利客體日益受到關注。在當今信息化背景下，信息資源日益成為重要的權利客體，依附于信息資源的權利類型不斷產生，如著作權、商業秘密權、個人信息權、知情權等，無不建立在權利主體對信息資源支配的基礎上。

2 信息獲取權客體類型

信息獲取權客體是指信息獲取權所指向的對象，是權利主體利益的承載和依托。從廣義上而言，信息獲取權的客體包括信息資源、信息技術、信息渠道、信息服務等。從狹義上而言，信息獲取權的客體是指信息資源。信息資源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基本條件和進一步發展的基礎。人類賴以生存的環境實際上就是一個信息環境，人是生活在信息環境之中的，人類活動本質上是人與人、人與自然不斷交流信息的過程。人在生存過程中，不斷獲取、交流和利用信息及信息資源，從而使自身得到生存和發展。獲取、交流和利用信息是人類的基本能力。人類正是依靠其自身的這種信息能力，在認識和改造客觀世界的同時，也改造了自身的主觀世界，使自身的信息能力得以不斷提高和增強，并積累了大量的信息資源。這些豐富的信息資源構成了人類社會的寶貴財富和社會發展的堅實基礎。

作為權利客體的信息資源類型多樣，特征各異，從信息獲取的角度而言，信息資源依據不同的分類標準可分為多種類型。

2.1 依獲取來源的信息資源分類

依獲取來源為分類標準，信息資源可分為政府信息、組織信息和個人信息。雖然同為信息獲取權的客體，但這三類信息在信息獲取法上的規定各有不同。對于政府信息而言，是信息獲取權的主要客體，政府信息應該被廣泛提供和獲取，每一個權利主體，包括個人、組織和國家，都是政府信息的獲取主體。政務信息工作的主要任務是提高政府信息資源的交流和有效利用，最大限度地滿足信息用戶的需求。[3]政府信息活動對公眾的依賴以及政府信息對整個國家的價值極其重要。[4]政府部門通過多種途徑公開信息，是保障獲取的重要途徑，以此為宗旨，我國于2007年發布《政府信息公開條例》，以保障權利主體依法獲取政府信息的權利。

組織信息是指除政府機構以外由其他社會組織提供的信息，包括專門的信息服務機構和其他社會機構。專門的信息服務機構如圖書館、檔案館，媒介組織等，它們作為社會存在，其主要功能是向社會公眾提供信息資源，以滿足人們學習、娛樂等方面的需要。還有其他社會組織如企業、社會團體，同樣向社會提供內容豐富的信息資源，以供社會公眾公開獲取。

在當今全媒體時代，個人也成為重要的信息提供者和發布者，個人借助博客、微信等網絡平臺向社會發布各類信息資源，這些信息被廣泛收聽、關注、轉載、獲取和利用。即使個人并非廣泛意義上的信息獲取權義務主體，但個人信息對權利主體信息獲取權的實現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2.2 依獲取范圍的信息資源分類

依獲取范圍為分類標準，信息資源可分為公開信息、半公開信息和非公開信息。公開信息是指能夠通過公共渠道獲得的信息資源。公開信息資源通過公開渠道發布，可被充分共享和利用，一般而言，公開信息的數量是龐大的，如公開出版的信息、通過公共傳媒發布的信息、公用網絡上發布的信息等，這類信息在一定程度上能被最廣泛的權利主體無障礙地獲取。

半公開信息是指不面向全社會發布，但能在限定范圍內實現獲取的信息，如內部信息和灰色出版物等。半公開信息是重要的信息資源，但其只能在一定范圍內傳播和獲取，因此半公開信息是有限的信息獲取權客體。

非公開信息如國家秘密、商業秘密、個人隱私。作為信息公開的例外，這類信息資源被特定人所持有，需采取必要的保密手段以防止信息的泄露、傳播或獲取。一般而言，非公開信息是信息獲取權客體的排除對象。

2.3 依獲取成本的信息資源分類

依獲取時是否需要付費為分類標準，信息資源分為公益信息與商業信息。信息獲取權作為社會公共利益相關的基本權利，免費提供信息資源是政府部門和公益性服務機構的義務。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免費獲取網絡信息成了網民的消費習慣。一部分信息資源作為公共物品被免費獲取，而另一部分信息資源卻被商業化利用，信息資源是信息社會的主要財產，蘊含著巨大的商業效益和市場開發價值，獲取時需付費的商業信息也是重要的信息存在形態。

3 信息獲取權客體的特征

3.1 信息資源具有公共性

信息資源具有典型的公共物品屬性。公共物品是指這樣一種物品，“每個人對這種物品的消費不需要從其他人對它的消費中扣除”，換言之，一個人對它的消費不會導致別人對該物品消費的減少。根據經濟學理論分析，公共物品具有兩種基本的特性：非排他性和使用或消費的共同性。非排他性，指只要由人供給某一物品，任何人都可以從該物品中受益，而不會被排除在外。使用或消費的共同性意味著，個人使用或享用一項物品并不阻止其他人的使用，盡管它被一個人使用了，其他人依然可以使用，且量不少，質也不變。[5]

信息資源具有公共物品的屬性，但不是所有的信息資源都屬于公共物品。只有那些與社會公共事務有關的信息才屬于公共物品的范疇。如法律制度、法規規章、公共政策等公共信息以及其他公益性信息資源。這些公共信息是政府在履行公共管理職能或者提供公共服務過程中制作、形成、獲得或掌握的信息,通常是由政府利用公共財政來組織生產、提供或收集、保存的，因此它們理應屬于公共物品的范疇。另外有一些信息資源，雖然同樣具有信息資源的一般特征，但是被排除在公共物品之外，如國有機密、商業秘密、個人隱私等方面的信息。對于這類信息，不公開更加符合國家和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因此這類信息只為特定的部門或個人所掌握，而不能向廣大社會公眾充分公開。

設立公眾信息獲取權是信息資源公共性的內在要求。信息資源作為一種公共物品，應該被廣大民眾所了解、知曉和獲取。缺少某些信息可能造成社會公眾在生產生活中的諸多不便，以及人們在社會中行為選擇的失敗，尤其是在現代信息社會，人們對信息的依賴程度越來越高。因此信息資源的公共性要求設立公眾信息獲取權。為社會提供及時、準確、透明的信息是政府的一項重要職責。政府應該及時提供必要的信息，降低組織或個人獲得相關信息的費用，使公眾的知情權得到充分保障。同時，設立公眾信息獲取權也是防止信息壟斷、制約信息尋租、促進社會發展的重要舉措。

3.2 信息資源具有可再生性

信息是一種再生性資源，這種資源具有可反復利用性。信息能夠同時為眾多的使用者所共有。信息資源的這一特征與材料和能源有著根本不同。材料和能源的利用表現為占有和消耗。當材料或能源數量一定時，各利用者在資源利用上總是存在著明顯的競爭關系。信息資源的利用不存在上述的競爭關系，可以在同等環境條件下共享某信息資源。從整個社會來看，信息資源的利用不會導致信息資源的損耗、反而增加了增值的可能性。因此，信息的價值體現在傳播、擴散與利用，而不是對信息的壟斷與控制。

信息資源是一種再生性資源，它的開發利用有其自身的特殊規律。[6]信息資源在傳遞和交流過程中具有無損耗性的增值性。信息資源的開發利用不僅不會造成損耗，而是在開發利用中創造出新的信息，它具有擴充和再生的特性。信息資源被界定為公共物品，能夠被社會成員共享，成為信息獲取權的客體，正是因為信息資源的這一特性決定的。

3.3 信息資源具有時效性

信息資源是有生命周期的。在生命周期內，信息資源是有效的，而超出生命周期的信息資源則是無效的，這就是信息資源的時效性。信息資源比其他任何資源都更具有時效性。一條及時的信息可能價值連城，一條過時的信息則可能分文不值。一旦超過一定期限，信息的效用就會減少，甚至喪失。因此利用信息的速度和效益成正比，速度越快效益越好。例如在激烈的市場競爭過程中，誰先準確地把握了市場信息，了解了消費者的需求，那么誰就掌握了主動權。所以信息資源的時效性表現為開發、利用它的時機性。這就要求信息資源的利用者要善于把握時機，只有時機適宜，信息資源才能發揮效益。

信息資源具有時效性，信息獲取權設立的目標之一就是使信息資源能及時地為社會公眾所獲取，而信息提供者對公眾信息獲取權的滿足不僅僅在于信息內容的公開，更重要的是公開的及時性。

3.4 信息資源具有價值性

價值性是指具有滿足人的物質、文化等各種需要的屬性，或者說對主體而言，其具有積極性和有用性。對人類而言，信息資源能滿足人們生存和發展的需要，具有價值性。信息資源的價值，是指信息資源具有減少不確定性的作用。信息資源的價值是多方面的，既包括經濟價值和社會價值，也包括文化價值和科技價值。信息作為一種最活躍、最積極的要素，在社會生產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信息資源是政治民主的前提；是經濟發展的保證；是文化繁榮的基石；是科技進步的源泉。

信息資源價值的實現，依賴于信息資源能被社會公眾廣泛獲取。沒有信息在社會中的傳播與共享，信息資源的價值性只能停留在理想狀態，只有被充分獲取和利用，信息資源的價值才能真正實現。當社會上存在信息需求時，信息資源對需求者就具有特定的價值，當這些信息資源被需求者獲取和利用，信息資源的特定價值才真正實現。信息資源價值總是和人的需要聯系在一起的，而信息資源價值的實現程度則與信息獲取程度密切相關。

信息資源與人們之間的價值關系是信息獲取權設立的前提條件。只有通過法律對信息獲取權的保障，信息資源對人的價值實現才有可能。社會公眾獲取權的實現，也是信息資源價值的體現。

3.5 信息資源具有稀缺性

稀缺性是指資源相對于人類的需要總是少于人們能免費或自由取用的情形。當今社會，信息的作用日益突出，信息成為社會發展所依賴的關鍵性資源。它與物質、能源相并列作為三大經濟資源之一，相對于人們無限的需求來說必然具有稀缺性。[7]雖然信息資源具有使用上的公共性，但相對于信息需求而言，人們所實際擁有的信息總是有限的。當今信息時代，信息無處不在，似乎并不稀缺，而在特定的時空環境下，相對于特定的人而言，真正有用的信息總是稀缺的，人們的信息需求總是不能得到有效滿足。受認識水平、加工能力、技術條件的限制，信息資源遠不能滿足實際需要。[8]

正是因為信息資源存在這一特性，才需要通過制度設計合理配置信息資源，使社會公眾的信息需求得到最大限度的滿足，使信息資源在利用中實現增值，從而盡可能地減少信息資源的稀缺。

4 結語

信息資源是權利主體信息獲取權實現的基礎要素，是權利主體利益的作用對象和依托。信息資源是一切社會生產、生活的基礎，通過立法保護社會公眾對信息資源的充分獲取是信息社會發展的必然。只有通過信息資源的開發和利用，使其達到滿足需求的目的，信息資源的價值才能得到充分發揮，才能保障社會公眾在信息領域的利益。

（來稿時間：2014年4月）

1.（德）路德維希·費爾巴哈.費爾巴哈哲學著作選集(下卷).榮震華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30

2.魯慧麗.法哲學視野下的權利客體新探.哈爾濱工業大學碩士論文，2006:1

3.盧明芳,秦素娥.政府信息資源用戶類型分析.吉首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2009(1):125-128

4.張凱.信息資源管理.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5:265

5.（美）邁克爾·麥金尼斯.多中心體制與地方公共經濟.毛壽龍，譯.上海三聯書店，2000

6.符福垣.信息資源學.北京：海洋出版社，1997:3

7.趙云志.正確認識信息資源的稀缺性.情報理論與實踐,2000(3):182-184

8.烏家培等.信息經濟學.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21